不由得想到“姜太公钓鱼”的典故。姜太公钓鱼,并不是因为其不懂得鱼吞芳饵的缘故,生于习武世家的月行将箭射向虚空也必不是因为箭术不精。
只是没想到小小年纪的月行,就有这般人生觉悟。
独立庭院的小月行似是感受到透明大花行的腹诽,立马又将弓拉满,只是瞬间,飞雕遇箭,顿坠云霄。
听到利箭穿雕的声响,向来冷面的月行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正待月行感到欣喜时,一道严肃的女声传来:“月行,你爹爹举全家从峨眉迁到京城,为的就是让冷家子弟多学些斯文礼数,日后冷家的男子才好精忠报国,女子才能贤良持家。再者,女孩子家,不学女红针黹,尽学这些,还成日间一身男孩打扮,在京城莫要被其他世家子弟笑话了去。”
月行放下竹弓,心中虽是一万个不赞同,仍旧静静地转过来福了个身,看了一眼站在屋檐下衣着端庄挽着雅髻的妇人,恭敬地唤了声娘亲。
妇人看月行虽然行止恭敬,眼神里仍是写满了不服气后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你啊,就连元夕时分也不和那些闺秀们一道玩灯赏月,人家一个个女孩子那般斯文温良,不知你哪点看不上她们?这也就罢了,你好武,家中那么多兄弟门生你也一个不亲近,你总是这么独。”
月行只得垂下眼,静默地听着母亲的“过庭训”。
花行望着这一幕心想,自孔鲤以来受的都是父亲的过庭之训,月行这样的成日间被母亲训诫也真是罕有。不过习武世家自然是比寻常门户更为达观,否则她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有那般精妙的驭箭之术。
妇人不再多言,月行等了片刻后平静道:“阿娘说的是,只是女儿也一天大似一天了,生在大家也渐渐明了些世相,终生之事是尚急不得的。”
打蛇打七寸,妇人听到月行这番回答瞬时黑了脸。
她想起几日前和月行的父亲总提起月行三四年后的终生大事。月行的父亲虽也不喜欢她的性子作风,加之总希望门中之人报效朝廷的心愿,一心要月行嫁个官家子弟。可他也觉得此事提议过早,倒是月行的母亲觉得早些嫁人方能收敛心性,时日一长性子更为疏狂,到时候愈发不可收拾。
近日来父亲被母亲说得心思活络,故月行这么对母亲说道。
“越大越张狂,为娘的素日枉费了心血,”妇人柳眉微竖,严厉道,“天下父母心,你早晚知道为娘的心意,终生大事还不是你能私自决定的,少说出来丢了世家子弟的面儿。”
妇人丢下这句重话后便拂袖而去,以往她就算再生母亲的气也会目送母亲走远后再离去,现下在母亲刚转身也大步转身,踏出冷家的宅院。
花行的视野也随着小月行的身影来到了更为亲切的地方。
白岩书院中几竿翠竹在金风中摇曳着,发出细细的声响,几片竹叶纷飞在花行眼前,略有些泛黄。
她抬起头,月行捧着书卷在屋檐上静静地看着,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沉淀着纷繁的心绪,似还在想着方才在家中与母亲拌嘴的不愉快。
花行心中一震,这不就是她第一次启动观梦石,她刚结识月行的样子吗?
只不过这一次,她以月行的视角看着这无比熟悉的过往。
果然听到一声吼,月行飞身而下,飘然落在花行的眼前。
花行以月行的视角看向小花杏,花杏一双清亮可爱的水杏眼直溜溜地盯着她,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很难让人不喜欢。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花行一直在想,月行这样的姑娘为什么会和花行成为好朋友,并且为她做那么多事。
直到小花杏伸出双手轻轻包裹住月行那常年习武射箭,却很少被别人拉起的手时,她从侧面看到儿时的月行在此时此刻眼眸中泛起了雾,她隐隐能感觉到月行心中流淌过一种浓郁的,别样的暖意。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