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崎红叶被带走得很顺利。不认识莱西卡的,认识莱西卡的,都在牵着和服少女的女士出来后垂下了头保持缄默。
尾崎红叶握紧了莱西卡的手指。
她不自觉僵住了后背,裸露的后哽滑下一滴冷汗。
“呼吸。”
神智在一瞬间回归,拔离土壤的根重新回到坚实的土地,心脏在一瞬间紧缩又放松,疼痛袭满全身却带来无可比拟的恍惚感。她坠下去。
莱西卡的手覆上了尾崎红叶的肩膀,她慢慢地重复:
“呼吸。”
尾崎红叶茫茫然,只是不作声捏住莱西卡的上衣摆。
她回到地上。
“你看,红叶。”莱西卡温柔地拨开尾崎红叶抓住她衣服的手指,又在和服少女无措之时虚拢住她的手指。温凉的手指像块冷玉。
莱西卡牵着尾崎红叶的手往前。黑手党们低着头,他们不敢抬头。
暖光扫白了她的发尾,从睫毛上流淌而下的碎金。
莱西卡松手,将沉默的和服少女往前一推。
今天风太大,刮起的尘沙让尾崎红叶睁不开眼睛,她努力扭头去望,只看见一片乌压压中那沉浸浸柔软的苍绿。
“你不是属于这里的孩子。”
她听见。
手指擦过眉梢眼角,将散下的碎发拢上。头上的绢花连同繁丽的和服一同被留在这死寂的大楼。
心脏舞出人间狂想。
尾崎红叶在呼吸。
“今天阳光很好,不是吗?”莱西卡说。
就像是将前几年的压抑,通过肺部的循环、通过心脏的鼓动,用此刻的欢脱作为发泄。
尾崎红叶向前跑去,金色夜叉呼啸而出,将死寂的楼,死寂的人远远地甩在身后,她始终没有回头。
莱西卡就看着。
她站在光与暗的一线,薄绿的眼掠出几分不可捉摸的冷意。
有人上前一步,退于莱西卡身后两步,敛首,如同一座沉默的丧钟。
“跟上去,别让她摔着。”莱西卡淡淡道,她瞥了一眼那人的穿着,顿了顿,复又开口,“衣服换了,别吓着孩子。”
那人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黑,今日第一次沉默于自己的组织怎么和隔壁乌鸦军团一样一身黑。
尾崎红叶还小?在黑手党的世界里不小了。
尽管他想要吐槽,但一想到莱西卡在港口mafia内部的敏感身份就闭了嘴。
“是。”他最后说,
——“女士。”
待那人如同影子融入黑暗,待莱西卡缓步离去而广津柳浪随后,待今日事毕回到自己的宿舍,某个人才敢将呼吸放重。
“她是谁?”朋友问。
这是属于干部之下的高级成员宿舍,他与他的朋友共同住在这里。
他在夜晚的银灰下窥见朋友那双炽热的眼睛,像火,燃烧着灼灼的野心。
他知道他的朋友向来不甘于这片干部以下的贫瘠土壤,知道他心中沸腾着野心的朋友想往上爬,同样的,他在今日知道他的朋友不知死活地将目标决定成那个黑发绿眼的外国女人。
“闭嘴!”他紧促开口,随后紧张地左右四顾,尽管港口mafia的宿舍没有人会来窃听。
可他怕,他怕死。
“为什么?她难道是什么不可提的话题吗?”朋友不解问。
“女士。”他颤声,“那是,那是女士。”
那位女士。
黑手党的世界没有性别,暴力与性构成最基础的连环。
在黑手党的世界里,只有一位女士。
你清楚她的性别,清楚她的手段,清楚她的柔软面目的尸横遍野满山疮痍。她无疑是温和的,总是礼貌的、和煦的,如同一阵晚风。你唯一不清楚的,只有她的阵营,说她是彭格列的,说她是港口mafia的,说她是热情的,说她是乔斯达的,各有各的理由,却又都不对。
她只是女士。
无需定语。
“不破,你也许,呃,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你确定吗?”朋友再次说话,“据我所知,那位女士在意大利。”
“我确定!”不破空厉声。
相比于从一开始就在港口mafia从未出去过的朋友,不破空是被港口mafia送去意大利留学顺便执行任务的高级人员。
他当时只是一名研究人员,手无缚鸡之力。不破空在宁静的夜瞥见银白的寒光。
[抬头,亲爱的。]
于是不破空抬头,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吹着泡泡糖蹲在墙头冲着他笑——如果不破空没有看见女孩身后冒着硝烟的枪,他确实能将这次初见当成一次莎士比亚浪漫。
然后,他只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碧洋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