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的时候,四妹拿陪嫁的布给谭家上上下下做了新衣服。谭郑氏异常高兴,“二嫂大气,以后家里生计好了,我再给你添置布匹。”
谭桂庭回到家,也穿上四妹做的新衣服,从里到外一整套。谭桂庭高兴,“娶妻当娶贤,过完年我就去讲习所任教了,你放心,家里生计会越来越好。”
春天后,谭桂庭每个月都能稍回来钱,家里的生计确实越来越好。四妹每个月都盼着谭桂庭回来。谭桂庭也比以前回来得勤,两周就能回来一次。
谭桂庭回来后也下田帮忙干农活,干完农活和四妹一起往家走,此时夕阳西下,田间稻苗浅绿可爱,春风拂面。
他温声问四妹,“字学得怎么样了?”
公公新近教她们背《千家诗》,四妹于是背了首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谭桂庭连说三个好字,“我家夫人已经会背诗了。”
四妹看他高兴,问,“公公教的《女儿经》我好多不明白,为什么要我们父母骂,莫作声,哥嫂前,请教训?我嫂子对我不好,我也要听她教训吗?”
谭桂庭说,“她要是不讲道理,你当然不用听她教训。”
四妹点头,她对丈夫更满意一点了,谭桂庭不是老式迂腐的人。
点灯后,谭桂庭到父亲谭文坤房间。谭文坤一向对这个儿子尊重信任,问,“阿庭是有什么事要说?”
谭桂庭说,“国家危难,我打算参军去了。”
谭文坤沉吟不语,终于说,“去吧,男儿当报效国家。”
谭桂庭又说,“还有个事情,阿爸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
“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城里都在提倡新文化运动,不能再教妹妹们和四妹念《女儿经》了。教他们识字认字就可以了。”
谭文坤点头答应。
谭桂庭回房告诉四妹自己要弃笔从戎,四妹不懂这些,她只说,“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谭桂庭又说,“以后怕是几个月都难得回来一次,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和阿爸阿妈,要是有孩子了,一定要让阿爸写信告诉我。”
四妹看看自己的肚子,成婚快半年,肚子还没消息。想到谭桂庭以后难得回家,她生出依依不舍,倚靠在谭桂庭身上,问,“你不能带我一起去从军吗?”
谭桂庭失笑,“我是要上战场的,怎么能带上你?”
听到上战场,四妹又害怕了,“要上战场,会不会很危险?你会有危险吗?”
谭桂庭看她一脸关切,拍拍她肩膀,“放心,我知道怎么保全自己。”
谭桂庭离家那天,一家人送他到村口。谭桂庭与众人一一道别,最后深深看了四妹一眼,转身大步走了。
四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谭家小妹挽住她手臂,说,“二嫂,二哥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四妹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随众人回家去。好一阵子,四妹想到谭桂庭说的要上战场就胆战心惊,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回来。
再过一阵子,四妹不那么想谭桂庭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几个月之后,家里收到谭桂庭写回来的信,他说立功了,现在做排长了。
家里喜气洋洋,晚餐特意加了碗熏腊肉。四妹夹了一块腊肉,就不再伸筷。婆婆给她夹了块腊肉,说,“二嫂,你多吃点。”
四妹感激地说,“谢谢阿妈。”
蝉鸣阵阵的时候,谭桂庭又来信了。他如今已经是连长,信中说阿爸年岁已高,不要再辛苦外出教书。还说他请了个女先生到谭家教四妹和几个妹妹读新式书,女先生晚几日就会到。
女先生叫唐春启,果真在三天后到了竹排村谭家。唐春启做妇人打扮,肤色白皙,浓密的头发在头后挽了个髻,穿一身白色顺条纹的长袖旗袍。她笑容温和,与家中众人一一点头问好之后,由四妹带她去家中二楼空房安置。
唐春启来之前,四妹已经将房间打扫干净。四妹问她,“唐先生,需要我帮你收拾吗?”
唐春启当着四妹的面打开随身带来的皮箱,说,“不用了,谢谢你,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四妹看向箱子,除了几身衣服,皮箱里放满了书本,果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四妹原来绣花纳鞋底的时间,改为跟着唐春启读书。第一次课,在院子里芒果树下,树上结满了芒果。唐先生语声温柔,问四妹和谭家三个妹妹,“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四妹等三个妹妹先说,她羡慕她们的名字。大妹妹说,“我叫谭桂芬。”
二妹妹说,“我叫桂芳。”
三妹妹说,“我叫桂香。”
轮到四妹,四妹小声说,“我叫施四妹。”
唐春启并不因为四妹的名字有任何异样,她又接着问,“你们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