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夕阳落尽,蛙鸣蝉噪,晚风夹杂着炊烟,吹进了姜椿言的心里。
姜椿言陷在藤椅中,桌上放着现切的新鲜水果。刚从水井中捞上来的西瓜,不冰牙的温度,刚好可以入口,桌上还放着玻璃瓶汽水,水渍未干。
姜椿言在这里呆了十多年,一直不喜欢这里的夏天,闷热,潮湿。
太阳晒过的午后,甚至不能随便坐下。
她看了眼身边的人。
轻轻地笑了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她好像有点喜欢这里的夏天了。
柯彦舟看着升起的圆月,平和温柔,眼睛笑成一轮弯月,“说说吧?大小姐。”
姜椿言瘪了瘪嘴,不服气的说道:“你能不能不把我当小孩儿一样,”说着又挥起她的胳膊,故作威胁,“咱们还没熟到互诉衷肠的程度吧。”
柯彦舟见她没有下午那脾气,存了逗她的心,“是吗?也不知道是谁喊我聊聊?”尾音上扬。
迎面吹来一阵风,姜椿言心里的那些个阴郁也被吹散,她慢吞吞的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想清楚就好了。”
“说说吧。”柯彦舟转过头看向她,目光灼灼,眼神真挚。
“明天不是要出成绩吗?我妈刚给我打电话,让我志愿填启明市的大学,她甚至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甚至开头没问我一句,考得怎么样。”
姜椿言苦笑了一声,“她通篇都是大道理,满口都是为我好,也从没关心我想去哪里,想学什么。”
“明明,以前都不管我学习,只是逢年过节打回来的电话提了一嘴成绩,我以为他们是对我很放心。”
“但其实你知道吗?”姜椿言哽咽地说:“他们根本不在意。”
眼眶红了一圈,眼泪转了又转,姜椿言昂起头,拼命地眨眼,眼泪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我兴冲冲的报喜他们不在意,我摔伤了他们不在意,我的这些甚至比不上妹妹要去兴趣班。”她抬起手,拂去将落未落的眼泪,“电话的最后,我还在为自己想去再南一些的地方读书而辩驳,可是我听见,妹妹催促她要去舞蹈课,我的妈妈,只气冲冲的撂下一句,你自己决定吧,就挂断了电话。”
姜椿言转过头看向柯彦舟。
夜色朦胧,月光柔和,柯彦舟看不清姜椿言,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柯彦舟,你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柯彦舟顿了又顿,声音磁性又柔软,“没有的事,我们小椿啊,是最好的女孩,勇敢,聪明,还很坚强。”
姜椿言瞥了一眼,轻轻地拍打了下他的后背,“你就会说些好听的话,哄我开心。”
柯彦舟低头笑了笑,视线落在远处,“没有,我说的每句话,都发自内心。你有想法,事情也做的漂亮,让人找不到错处;虽然嘴上说不知道对未来的规划,但你心里有主意,就像去南边读书;你懂事也听话,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是愿意听家里说的话。”
“姜椿言,其实你自己也没意识到,你很厉害。”柯彦舟这话说得坚定,就像是在鉴定一块上好的玉石。
他捧在手心。
姜椿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这些话,这些年从未有人跟她说过。
父母对她漠不关心。阿公阿婆只求她快乐健康的长大。
老师只关心她的成绩,好友也深陷在青春期的彷徨中。
只有他,一直肯定她。
她小声的啜泣,只比蝉鸣声大一些,像小猫受了委屈。
柯彦舟着急忙慌的想要找纸巾,可嘴上还是不饶人,“哎哟,我们小椿怎么掉眼泪了。”
姜椿言本来就委屈,被人一关心更是不得了。
从前她是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风吹雨打,她都靠自己扛过,她红着一双眼,“柯彦舟,你别关心我了,我就是这样横冲直撞长大的。”
她没说出口的话。
如果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呢?
柯彦舟不懂这些弯弯绕,他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姜椿言好。
“小椿,你早晚要走出这里,横冲直撞不是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你只会撞得头破血流,等你那个时候再说后悔,也许就来不及了。准备伤害你的人,不会看在你年轻的份上对你好点,只会觉得,你年轻好骗,收起一点锋芒也许没错。”
“父母兄弟,家人朋友,都是别人,只有你,是你自己。去读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你就听从自己的内心好了,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他们不会替你负担前路,更不能替你吃苦。”
“无论怎么选,只要记住。永远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就好了。”柯彦舟说这话时,声音有些抖,他说着别人,也像是在说自己。
姜椿言吸了吸鼻子,浓厚的鼻音,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无论如何都谢谢你,谢谢你出现,谢谢你安慰我,当然最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