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长瀛二十二年的人生里,立于门槛外,见过许多人。
众生各有缘法,各有立场,无分黑白。
所识所见者,言行必有用意,必有贪求。
他自出生日,便自持身份,纵经风雨,亦克自守己。偏遇上了这么个妖孽,嬉笑怒骂,随心而为,勿论不识好歹,言她狼心狗肺还是轻的。
容歌瞪着着极大的眼,恶狠狠地看着他眉心朱砂痣,牙关再次加深了气力。
危长瀛只得抬手点了她睡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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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歌醒来时,头脑浑噩得厉害,眼前竟是一望无际,被风吹拂地波光粼粼地海水。
她怎记得,自己身处冰洞,这一觉醒来哪里来的海?
她见自己躺在一块平整地巨石之上,四下环顾,远远瞧见海边暗礁之上长身立着一个人。身着灰白道袍,仙风道骨,一如老神仙。
便起了身,走到他身前,很是恭敬地问:“这位道长,可见海边有具男子尸体?”
危长瀛沉寂的眸,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转过了身,并不理会她。
容歌挠了挠发。
危长瀛死了?还有危长瀛是谁?
她好奇瞧着背对自己的人,觉这人很是奇怪。趟水走上前,拽了拽了他衣襟下摆:“道长,敢问这里是何处,还有,道长知道云榭山吗?”
危长瀛飞身而起,涉水而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容歌方才还彬彬有礼的神态,登时横眉冷目,指着那人涉水而去,步步生莲的背影,扬声骂道:“狗道士,本姑娘好生同你说话,你竟连回也不回。下次再见,本姑娘打断你一条好狗腿!”
危长瀛立在水面,隔空抓来两条活蹦乱跳的鱼。闻听这话,把鱼以内力送至岸边残烬篝火旁,便又涉水而来,揽过她不堪一握的腰身。
容歌起初仅觉神奇,被他揽住腰身后,挣扎起来:“道士快放了我,我可不是好惹的,我可是……”
她头脑只余一片空白,竟也忘记了挣扎。
危长瀛单手抱着她,另一手燃火、烤鱼,一气喝成。
容歌好奇地看着他侧脸。
橘红跳跃的火焰,映照在他脸。
男子修眉狭目,鼻梁高如削峰,美而威冷。她瞧着他,忽而问:“你生得这般好,定是我爹爹吧?”
危长瀛转眸看她一眼,淡声道:“也可算是。”
容歌一拳向他打了过去,那拳没等到他面上,便被他大掌阻拦,包裹在掌心,他微蹙了眉心:“安静些。”
容歌见他蹙眉,心底生出一阵畏怕。抽出拳头,扯开他困住自己腰身的长臂,倒退几步,赶忙离他远些。
可待架在篝火上,肥美焦黄的鱼儿烤好,烤鱼香气钻入鼻畔。她迈前几步,凑到长身盘坐的他面前:“好吃吗?”
危长瀛拿起篝火上烤得焦黄的鱼儿,撕下鱼腹处一条烤得微黄的鱼肉,递至她唇畔。
容歌再顾不得其他,顺势就他手吹凉鱼肉,一口吞了进去,只嚼几口,皱着一张莹白的鹅蛋脸,抱怨道:“淡了,没味道。”
口中虽是这般抱怨,却又去撕烤好的鱼肉,虽说淡而无味,却很是鲜美。她腹中饥饿得厉害,只把一条鱼吃得七七八八。
这才心满意足地盘坐在地上,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感叹道:“道士,其实你人挺好的。”
危长瀛见那鱼被她挑拣得仅剩些挂在骨刺上的鱼肉,把手中烤鱼的木枝随手放在燃烧的篝火之上。
便闭了目,继续盘坐。
容歌看了会儿海面,转过眸,见那鱼肉已然被火舌舔舐成了黑炭,他却在闭目盘坐。疑惑问:“你不食吗?”
他仍闭着目,淡声道:“我七岁辟谷,少食五谷,万种珍馐于我不过味同嚼蜡。”
容歌趴在地面,抬头打量他,愈发觉这人奇怪,或是这海风清爽,头顶日头过于澄澈明亮。
这人闭目盘坐着,并不像是凡间之人。
她瞧着他净白眉心处的朱砂痣,又去瞧他眉目,愈发肯定了,这是神仙下凡。
便问:“老神仙,你有仙丹吗?给我一百颗。”
危长瀛眼角处抽动了一下。
算来两人被困这忘情山下已有一个多月,他将她带至崖底后,又过近十日。
纵是连年不休处理政务,也未见心力交瘁。唯独照顾她后,莫名心老了几岁。
容歌见他不答,便当他应允了,直接伸手去掏他衣襟。
危长瀛倏地睁眸,按住她胡作非为地素手,沉寂的眸,深深地看着她璀璨清润的狐眸,一字一顿道:“你定要作死,是也不是。”
容歌对上他眸,头皮一阵发麻,脑海模糊出现了一些记忆,眸光顿时迷离起来。
危长瀛看着她,另一手掐指算了算,已是六月底,她已过及笈当算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