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廨署。
奚衙内铁青着一张俊脸,从满脸赔笑的法曹手里领回家中护院。
横行京城数载,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奚衙内憋屈感丛生,一直忍到过了影壁没人瞧见才抬手,一连赏了护院好几个爆栗。
“其余人都好好回去了,就你,被人捉住,害得本衙内亲来赎你!笨不笨!”
护院生得人高马大,面对自家公子的怒火却也没辙,抱着头哀哀求饶,端的一副弱小模样。
“算了,也不全怪你,滚吧滚吧。”奚衙内烦躁地挥挥手,心道裴二调出好些府兵,听说其中不少人曾经跟随显国公上过沙场,尸山血海里来去的,自家这些三脚猫功夫的护院哪里够看!
奚衙内拧着眉走到廨署大门口,瞥见不远处立着两位头戴幂篱的小娘子,他扶了扶额,几个大步过去,认出对方后糟糕的心绪统统甩远了。
“你,你们怎么来了?”奚衙内腼腆地笑了下,虽是招呼两个人,却只朝着其中一人看,殷勤道:“这里日头大,不若寻间茶肆坐坐?”
简娘默默望了眼阴沉的天,识相地没有言语。
虞歌轻摇螓首,清透的薄绢幂篱也随之摆了摆,一径摆到奚衙内心里去:“不了,岚风还在客栈里,我们一会儿就要回。”
“哎,怎么不把小家伙一起带出来,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客栈能行么?”
这话是没过脑子冲口而出,说完便后悔地闭了嘴,人家当娘的都不担心,定是安排妥当,他在这儿废什么话。
奚衙内抿了抿唇,干脆讲起正事,“靳娘子的事你们别灰心,小小清潭苑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裴二不可能窝在里面一辈子不出来,腊八、冬至他总要回国公府过节吧?到时候我找人给他一麻袋套走,人质在手,再逼着他手底下的阿猫阿狗把靳娘子放出来,不也行么!”
“再不行就元日,宫宴他不可能缺席吧?”
“你也知道,裴二打小就邪性,脾气也古怪,偏还长了个聪明脑瓜,对付起来是要费点功夫。”
奚衙内话音里带着宽慰的笑,“放心吧放心吧,两位娘子尽管放心,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解救靳娘子势在必行!”
中都少雨,秋冬的风吹在脸颊上是干燥的。
奚衙内渐渐止了笑意。
他的话太密,虞歌这才寻隙回道:“我二人此行,就是想跟衙内说一声,靳娘子的事不用衙内费心了。”
虞歌看了眼不远处恭候着的、被揍得两眼乌青的奚家护院,同简娘一起朝对方颔首致意。
随后对奚衙内抱歉:“把你牵扯进来实在是别无他法,还连累你的人受伤,甚至进了趟衙门,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奚衙内打断道:“别啊,这傻蛋是被裴二的人揍,又不是你。”
隔着幂篱看不清对方神色,奚衙内垮下脸来,“六娘,你是不是嫌我太蠢太无能?”
虞歌同简娘一时间没有回话,而是朝不远处微微福身。
奚衙内眉心一跳,来人竟是他爹!
这下总算弄懂虞歌为什么推三阻四不要他帮忙了,奚衙内两手抱臂,气鼓鼓盯着奚尚书,还没开口嚷,对方一个眼刀他就噎了回去。
直至被亲爹提到马车里,奚衙内才不满地问:“爹是不是私底下找六娘说我坏话了?”
奚尚书双眼圆瞪,“六娘六娘,你们两个早八百年解除婚约了,私下还来往个什么劲儿?叫人看了说闲话!”
奚王两家当年指腹为婚,原本前些年就该操办婚事了,那王六娘却忽然逃婚。
也不知发的什么疯,不仅甩了本姓,还跑到宋州做什么讼师,抛头露面跟一群下九流的人打交道,一点世家女的样子都没有。
说到底这都是别人家的事,他们奚家自扫门前雪就是了,但现在这丫头又找过来,还领着他这傻儿子招惹显国公府,不知打的什么歪主意。
奚尚书恨铁不成钢地戳向儿子的脑门,“你呀你呀,叫为父说你什么好。”
“你姑母身居凤位,十余年来膝下却没一个长成的孩子,幸得陛下恩宠,奚氏才得以立足朝堂,你可知光这一点就叫多少人恨毒了去?多少人盯着奚氏门庭,只盼寻个错处好累及你姑母,将她一把拽下来。”
奚尚书不住叹气:“你倒好,一整天没个正形,可着京城蹦跶,二十来岁的人了一点长进都无!”
奚衙内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反驳的底气。
只得嘟囔几句:“您最有正形,十几年前逼姑母,现在来逼我,总有可以压迫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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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
“傅筠……小筠……”
一声接着一声,愈发真切也愈发逼近,靳晓猛然惊醒,自床上坐起时冷汗直冒。
“娘子醒了?”
裴昱淡笑着轻啄一下,“娘子睡得太久,我都有点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