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
这日是宋家父母的忌日。
九年前,宋家父母上山砍柴,却不幸遭遇一场大雨,双双失足跌落山崖。
两人的坟墓就在宋家山山上。
这日一早,芯元夫妻准备好祭品和香火纸钱,去山上祭拜宋家父母。
何水来久居此地,熟悉路线,他背着芯元上山,半个时辰就到了宋家父母墓地附近。
自打何水来和芯元成亲后,何水来上山采药,若是路过此地,总会给宋家父母墓地拔草修整,清理一番。
故而宋家父母坟墓周围还算整洁。
将近墓地,何水来放下芯元,望着墓地方向:“有人在。”
芯元抬头去看,果然墓碑前面跪着两个人。她仔细一看,是两个人的身影。
“这两人是谁?”芯元心里疑惑。
宋兰草和张小翠夫妻,芯元对他们是一点指望都没了。因为她不肯出钱替宋兰草还赌债,两兄妹关系算得上是恩断义绝了。
芯元也懒得去搭理这废材哥哥。
以芯元对宋兰草张小翠的了解,两人应该不会记得来祭拜父母。
那么,墓碑前的人是谁?
芯元和何水来走近,发现是两个女子,她们穿着一身素白衣裳,跪在墓前。
其中一人听到动静,转头来看。
芯元惊讶,竟然是乔若兰。
芯元沉默片刻,抬脚走了过去,何水来只远远站着。
乔若兰起身,吩咐元宝:“你到一边去,我要话要和宋芯元说。”
元宝也远远走到另一边。
宋芯元和乔若兰两人并排而立,然后芯元慢慢跪下,将祭品从篮子里取出,一一摆在墓碑前。
芯元道:“我没想到,你会来祭拜他们,我以为你恨他们。”
乔若兰也跪下:“一年前,我真的恨透了他们,如果不是当年他们的自私,交换了我们两人,我便不会是今日这样。我会从小读书写字,学习琴棋书画,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官家千金……我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他们死的时候,我才八岁啊。八岁我就要上山捡柴,煮饭洗衣,下地干活……冬天的时候屋子破破烂烂的,真的好冷啊。家里没碳,我和哥哥抱在一起,村里好心的阿梅婶、阿慧姐送点碳来,我们才熬了过来,一年年的长大了。”
芯元低头,“辛苦你了。”
“是啊,真太辛苦了,所以我好恨。可偏偏,他们对我那么好。”乔若兰捂着嘴哭了起来,声音哽咽:“你知道吗?在爹娘还活着时候,他们对我特别好。家里如果只有一个蛋,他们一定留给我。有肉的话,也让我先吃。每年冬天,家里有钱也先紧着我做棉衣,他们活着的时候,我每年过年都有新衣裳穿。”
“村里其他人家可不是这么对女儿的,他们会把好的留给儿子,让女儿挨饿受冻。可我是最特别的。爹娘对我太好了,好到哥哥一直嫉妒我。有时候我也会问爹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爹娘只告诉我,他们欠了我的。”
“那时候我还小,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我知道了一切。原来,是他们害我从一个千金小姐成了穷困村女。他们良心难安,所以一直在补偿我。”
芯元震惊。
她没想到,宋家父母生前是这么做的。
乔若兰抹了一把眼泪:“我恨他们,可他们也对我好。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很痛苦。”
芯元伸手握住乔若兰的手:“我知道。若兰,我是爹娘的亲女儿,请允许我替他们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乔若兰迅速抽回手:“不需要。你这次帮了我亲爹,你已经不欠乔家,不欠我了。至于宋家父母欠我的,也不需要你来还。”
“乔大人怎么样了?”芯元问。
“他被放出来了,不过却被贬官外放。他要去南州赴任了。娘有些不高兴,不过我觉得挺好的。去了外地,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世,也就不会嘲笑我了。”
“你们要去外地了?”芯元急忙问,“全家都要去南州吗?”
乔若兰摇头:“大哥被调回京城,在枢密院任职,祖母年迈,便留在京城由哥哥照顾了。”
芯元点头:“那就好。你们何时启程去南州?”
“三日后。宋芯元,宋兰草不成器了,以后爹娘就交给你了。”乔若兰起身。
“你放心吧,我会时常来看爹娘的。若兰,也希望你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乔若兰没吭声,她转身离去,元宝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