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怎么回事,怎叫人抬着了?”
“没事,受了点小伤。”他笑着回了句,又看向尔籁,“怎么想起来刻这个了?”
尔籁手上动作没停,小丫鬟抢过话头说:“嬢嬢屋里柜子的铜扣坏了,叫了人来修,娘子趁人没看着,拿着这刻刀耍去了,吓我一大跳!没想到……娘子手艺好得很呐!刚给嬢嬢雕了个簪子,嬢嬢都戴上了。”
吴嬢嬢笑笑,转过头给贺政看她髻上插着的一只木簪,刻的是朵含苞玉兰的模样,新到连刻痕都清晰可见。
尔籁抬起手肘擦了擦汗,刻完了人嘴,拿起来看看,竟不自觉露出个浅浅的微笑来:“成了。”
那丫鬟好不欣喜,接过半身刻像仔细打量,放在脸边给旁人看,直问“像不像”、“像不像”……尔籁起身来拍身上的木屑,吴孃孃刚要上手帮忙,贺政便伸出手来帮她拍干净了,还说:“好了,都没了。”
尔籁总算又看他一眼,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贺政似乎紧张了一瞬间,而后又定下神来:“什么事瞒着你?”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霎那之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于是打着趣道,“真有瞒着的,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看尔籁默然,他轻轻捏住了她的手:“想不想……见见我家里长辈?”
“见你长辈?”
“嗯。”
尔籁思索片刻:“什么时候?”
“答应这么利索?”
“那算了。”尔籁转身要走。
“欸——”贺政无奈地拉住她,“为了求陛下,我腿都伤了,你也不问问我?”他一只手卷起裤腿,把肿起的膝盖露了出来,“瞧,都成这样了……”
“这么严重?”尔籁屈起食指小心碰了一下,“你这且得养些日子,还能往外跑?”
“那等我好了再商量。”贺政放开她,抬手招呼小厮将他抬回自己住处去。刚出了客堂的门,便见昭然守在外面,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眼眶似乎有些泛红。
贺政叹了口气:“你……听说了?”
昭然以沉默代替回答,片刻后才问:“殿下待她,是真心?”
贺政顿了顿,才点头道:“自然。”
“那殿下待我……可曾真心?”
贺政蹙眉看向她:“你从前……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殿下也说了是当初……当初和现在,你我心境都不同了。”昭然叹了口气,“当初,我是先王妃的婢女,不过是光鲜一些的下人,主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可……”她眼底涌上泪来,“殿下替我脱籍、迎我入府,我伴殿下十余年……这十余年来,难道就得不了一点真心么?”
“你以为没有她,你就会是祁王正妃么?”贺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无意识地挫折食指指尖,“你们几个无论是谁,扔到人堆里,我一个都看不见。当初选你,是看你不争抢、温婉贤惠,既如此,那就一辈子温婉贤惠好了,何必又来问真心?我给你脱籍、为你改名、让你受人敬重、带你结识权贵……你已经享了别人几辈子都享不了的福气了,难道还不知足?”
昭然的目光里已然透出几分难以置信来。
“况且这些年,你也不是全心为我。你与皇后之间的往来,我不是不知,只是你该庆幸,我把对母亲的思念,延续到了你们每一个人身上。”贺政抬手抓住了她佩在腰间的同心结,一把扯了下来,“看你也没必要再戴着了,还是还回来吧。来人……送我回去。”
“殿下!”昭然忽然朝着他跪了下来,“皇后是……我……”
“不必解释。”贺政摆摆手,“我当然知道皇后的手段和心眼,但若你真一心为我,早就该把这件事告知于我,而不是满心觉得自己为了我忍气吞声,更与她里通外,将我这祁王府漏得一点不剩……出身不如你的人比比皆是——昭然,在我看来,你这些年夹在中间受的委屈……不过是徒自添。”
他叹一声气:“所以,又何必来问真心呢?你我之间……何曾有过‘真心’?”
昭然诚惶诚恐看向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抬手打断了。
“以你如今心气,若再让你变回青鸟,怕是难受得了。”贺政冷冷地说,“我要养伤一段时日,自己寻个由头搬出去吧,让大也和绿衫陪着你。放心——凡为我出过力的,我都会养老送终。”
“殿下……”昭然已是泪流满面,失魂落魄跪在地上。
“下去吧。”贺政总算又看了她一眼,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若换成别人的弃子……你连这样的结局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