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赵翦自负,确实随随便便就能碾压鲜虞。
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不过是因为看在历代鲜虞国主安分的份上。
赵允恭敬回应:“是,臣随后便拟定将领参军监军人员,今夜将名单呈给王上。”
赵翦忽而停下了步子,侧身过来,含笑道:“不必呈交。子诺安排的人选,寡人信得过。”
未及赵允说话,赵翦又道:“若连你都不能信的话,这朝中还有谁值得信。”
这话中带了一点哀叹和慨然。
赵允直觉这话,意有所指,便关切问道:“王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翦敛了笑,深沉地看着他:“今日,寡人安插在齐国的细作,传消息回来,说在鲜虞国主来之前,齐王收到了我们借先王葬礼,诱鲜虞国主前来,试探他对赵国的忠心。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他齐王消息竟然如此灵通,真是引人深思。”
赵允捋清了话外之意,皱眉道:“王上之意,是我们赵国也出了齐国的细作?!”
“有细作不稀奇,如今的列国之间,哪寸土地不是细作如云。稀奇的是,着细作是谁。子诺,此后你务必多多留心。”
“臣明白了,日后必定会事事小心,注意防范。”
赵翦将半枚虎符交给他:“行了,今日先这样,夜深了。你择完人选,去找季赫调配车马,不必再入宫回话了。”
“臣领旨速去。”
赵允的身影远去,赵翦收回目光。
他漫无目的独自在宫内走了很久,望着夜空中的半月,吹了会风。
他的酒量很好,今夜逢场作戏饮的酒,并未对他有任何影响。
只是一想到,身边或许有个齐国的细作,就觉得反胃。
这个人,自然不会是自己,赵允的可能性几乎也为零。
诱骗鲜虞国主入赵奔丧的计策,是姬禾出的。
她也绝无可能是齐国的细作。
但她到底与齐国也有渊源,她的母亲是齐国的贵女;她的姐姐曾嫁到齐国为后。
虽然那位王后及其子,后来随着鲁国的破灭,也忽然暴毙。
但她的外祖家,仍在齐国。
她……
出了楚国之后,她分明是有归处和退路的。
为何偏偏就到了他的身边?
为何偏偏就选择了他?
想到这里,赵翦心里一阵烦躁,那后知后觉的酒劲,像是千丝万缕地挤进的脑袋,令他头疼欲裂,连眼前的物都是晃的。
赵翦扶住旁边的树,闭上眼睛,一手揉了揉额角,试图赶走头晕眼花,却连呼吸都渐趋沉重了起来,闭上的眼前,都在冒星星。
他晕乎乎的,难以站立。忽然就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声音,“王上你怎么了?”
赵翦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这才抬眼望去。
只见姬禾提着一盏宫灯,走在宫道上,关切地望着他。
风吹起她洁白的孝衣一角,夜色之中,她向他疾步走来,像下凡的神女,圣洁得不可方物。
赵翦这才知道,自己漫无目的地,竟走到她的寝宫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