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皇帝并未召见路锦眠和魏勉,他们连同其他村民全部被留在了县衙,暂时安置在几处偏远的院落里。
皇帝不说放人,也不说不放人,长久下去难免人心惶惶。
村人们早已习惯唯路锦眠马首是瞻,不过这一次连路锦眠都无法预料皇帝会对他们作何处置,也只能象征性地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
如此又是几日过去了,这一日,高公公忽然来传话,说皇帝请路锦眠去堂中见客,并且只许她一人前去,连魏勉都不能跟去。
高公公说得含混,但是话里话外总感觉路锦眠这一去要去很久,因为高公公特别叮嘱了路锦眠收拾一些随身物品,大有要出远门的架势。
显然,路锦眠出去见完客,就不会再回来收拾行李了。
魏勉不放心路锦眠独自去,再三恳求之下,高公公终于勉强同意让路锦眠再带一个服侍的人。
众人都以为魏勉会抢着去,毕竟他和路锦眠伉俪情深,没想到魏勉此时又改了主意。
魏勉想让茜柳陪着路锦眠一起去。
路锦眠在抓紧时间收拾包袱,高公公站在外面院落等候,茜柳趁高公公不注意,低声问道:“魏公子,你让我陪眠眠去是何意?难道……”
魏勉点头:“自古以来君心难测,万一皇帝动了真怒,或是事情办得不顺利,你就保护着眠眠远走高飞。”
路锦眠听见了,哪里肯依:“不行,皇帝这次估计是想让你们留下来作人质,逼迫我去为他做事。我定会全力以赴,救出你们,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魏勉说道:“如此自然是最好,但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们还是保命要紧。”
路锦眠听魏勉说得好似生离死别一般,心中忽然惴惴不安起来:“我不去了,我哪里都不去,我们大家待在一起同生共死。”
魏勉喝止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出去要是想到办法还能把我们全都救出去,你若是现在就违抗皇帝的旨意,我们现在就全部都得死。”
余娘子和李老汉都劝她道:
“眠眠,坐以待毙可就不是你了。”
“是啊,眠眠,我们大家都在这里等着你和茜柳回来。”
路锦眠和大家洒泪而别,和茜柳一起离开了暂住的院落,被高公公带到了县衙的大堂。
堂上,皇帝端坐在正中,路锦眠见皇帝面色平和,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媛沁公主对皇帝的劝解还是有用的,皇帝应该不是想直接取她性命。
在皇帝的下首侧面位置,坐着一个面生的年轻公子。
那人肤色莹白,容貌俊美,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眼尾微微上挑,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走在路锦眠身后的茜柳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此人茜柳瞧着眼熟,此刻回想起来,当日莺儿在夜市举行活动的时候,茜柳在木板之下救下的那位年轻公子,不正是堂上这位吗?
那时茜柳虽然对此人的美貌留下了点印象,但是她急着去给其他人帮忙,见这位公子未曾受伤,就没有与他多搭话。
不过此时茜柳看见他和皇帝坐在上面,心中后悔不迭。
早知道他有这等身份地位,当日她便是使劲浑身解数也要与他结识,如此一来说不定这次村中遭此劫难他还能在皇帝面前为他们说上几句话。
路锦眠不知道茜柳的心思,但她的目光从华服公子身上扫过,心中已是了然。
这位公子虽然衣着打扮和面容都接近汉人,但是他鼻梁高拔,眉目深邃,身上肯定流淌着胡人的血脉。
如果他真是胡人,那情况就不妙了。
最近胡人与边关的汉人大小摩擦不断,早在一月前就有传闻说胡人的大军厉兵秣马,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南下叩关了。
皇帝北巡,本就有着对胡人的这一层担忧。
从这位胡人公子的衣着和皇帝对他的态度来看,他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国与国之间的战事,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解决,自然是最好,皇帝此时特意召她过来,这是要叫她当皇帝的兵和卒了。
只是不知她能在这里面起什么作用,她一个偏远地区的苦哈哈,最近卖衣服才刚有点起色,哪里有能力为皇帝分这么大的忧呢?
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走到这里了,想来也只有迎难而上了。
路锦眠抹掉心头一把辛酸泪,深呼吸一口气,俯身一拜:“草民拜见皇上。”
皇帝抬手:“起来吧。”
路锦眠垂头立在下面,恭敬地等候皇帝发落。
意料之外的是,皇帝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不仅不烦闷,反而还有点高兴:“这是羯国派来的使者,三王子佟律闻,羯国对俚衣很感兴趣,你有何见解,可以对三王子如实说来。”
路锦眠向佟律闻行了一礼:“见过三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