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批形态奇异憨态可掬的陶俑被送到国师殿之际,徊仙正好将那个狐狸面具完工。
他盯着被握在自己手中的狐狸面具,思绪翻飞,不知怎的,骤然想起了他的母亲。
玉昭的离世毫无征兆,她的寿数不该如此短暂。
彼时的徊仙将过及冠之年,于星盘和卜魇之术上仍然生疏。
她是个好老师,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唯独在感情和生死之事间从未教导过他。
玉昭逝去,尸首便被赵家人带走了。
时至今日,他都无法得知自己的母亲到底被埋葬在了何处,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想让她安息,所以连个坟冢都无。
徊仙守在国师殿看过数不清多少次的日出与日落,他就像一滩存于深山中的湖泊,无来路亦无终点,就连寻常的风都穿不透那些密稠的树丛。
古井无波,深潭无漪。
岁月轮换,四季更迭。
他对国师殿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无人企及的地步,仆从一批批来过,又一批批离开,只有徊仙,永远都在原地停留。
门扉被叩响,徊仙从晃神中惊醒。
他应答,仆从便依次走了进来,他们端着一个个托盘,那上面盛放了大概二十来个陶俑。
徊仙微有凝眉,狐疑问道:“这是什么?”
领头的仆从垂着脑袋,轻声回:“是宸华苑的人送过来的,说是给大人您的回礼。”
徊仙愣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是乐正黎送给他的东西。
他把手上的狐狸面具放到了桌案上,然后起身走向了那些陶俑,仆从们皆屏气垂首,只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
目光流连而过,徊仙仔细打量着每一个陶俑。
毫无疑问,手艺很是糟糕,甚至有几个的姿态与形状有些不忍直视,想必那是她拿到陶土后首先做出来的几个。
歪歪扭扭的小陶俑长得很奇怪,并非寻常的容貌,像怪物又像地精,好几个还长着犄角、耳朵跟尾巴……无端的,与国师殿很契合。
他探手捡起一个陶俑,这个陶俑倒是很端庄正经,泥塑的小人儿头戴玉冠,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横截的腰带系的并不完美,它负手而立,莫名带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徊仙哑然失笑。
显然这是以他为原型做出来的陶俑,若细看,便能察觉这具陶俑的手艺是比其他那些更为精巧的。
只能说明,这一只陶俑是乐正黎最后做出来的。
“放到桌子上后,你们便退下吧。”徊仙握着缩小版的自己,吩咐道。
二十多个陶俑被规规矩矩地陈列在桌案上,徊仙立在旁边,用指尖一个个摸过去。
他从未想过要让乐正黎给他什么回礼,她所需要的东西,他都会竭力帮她拿到。
但她居然没有把他的行为当成理所当然的付出……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心安理得接受着旁人的奉献。
他将陶俑一只只放在了寝殿里的博古架上,最后那个像他的小陶俑则被他放在了床侧的小几上。
与之并列的还有那个狐狸面具。
想做面具的兴致是突然而起的,徊仙摩挲着面具上的耳朵,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把面具装在了一个盒子里,随而唤来仆从,让仆从把盒子送到宸华苑。
元窈收到盒子,拿进殿内时,乐正黎刚好用完早膳。
“殿下,这好像是国师殿那边送过来的东西。”元窈将盒子放在她的手边。
乐正黎不明所以地将盖子掀开,半敞的盖子下显露出那个狐狸面具的一角。
她挑了下眉,神色仿佛有些难以置信。
元窈也跟着凑过来,目露惊艳,盯着那个鎏金面具目不转睛,“是个面具哎,好漂亮啊!”
乐正黎双手把面具捧了出来,是她那日暂住在国师殿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狐狸面具。
当天这个面具并没有完工,但现在被她拿在手中时已经是一个十分完美的狐狸面具了。
她用指尖勾着面具上的璎珞,细小的铃铛和玉石随之晃荡出清脆的响声。
元窈赞叹声不断,又奇怪国师殿怎么送一个面具过来?
乐正黎淡笑不语,璎珞缠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像是被戴上去的戒指。
徊仙这人,还真是有趣,她送了谢礼,他又送回礼,一来二去,谁还掰扯得清彼此间到底欠了些什么……
元窈见她不答,也没追问,只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说:“殿下您知道吗?陛下身边那位李公公昨日好似撞了鬼,起夜时竟直接摔进了恭桶里。”
“等他被拉上来后,满嘴的血,说是腿还给摔断了……天哪,好可怕,摔一跤能摔这么严重,莫不是真撞了鬼吧?”
乐正黎闻言,蓦地嗤笑出声。
一听元窈提及此事,她就想到乌九朝怎么还未醒来?她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