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会想起赵蕤,她太过美好,越去想,心便越痛。
如果赵蕤还在,赵惑怎么可能成为皇帝?
也许,换一个新的帝王才是更好的方式,林阁老如此想着。
他早就有了此般念头。
所以他默默纵容着赵惑,任由赵惑撕碎了群臣心中那点浅薄的厚望和期待。
见过凤凰临世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振翅的鹏鸟?
即便他们同为亲姊弟。
林阁老心如刀绞,难捱至极,却还是等着盼着……
终于,赵烛衾出生了。
林阁老这才大刀阔斧地把将帝夺臣妻的诽言给完完全全压下了。
而赵惑,就像是一只馋着鸡腿的狗一般日日围着李婼芙打转,他的诅咒之痛有所减缓,只因所有的感情都系在了一个活人身上。
赵烛衾的诞生,是林阁老认为的权舆,却不是赵惑跟李婼芙的爱意产物。
李婼芙对赵惑,从始至终都一个态度。
她恨他,恨之入骨,深恶痛绝。
也并没有因为孩子就对赵惑有过丁点好颜色,不但如此,她的身体还在生育赵烛衾后便迅速衰败下去。
赵惑是个执拗的,太医死了一轮又一轮,都无法疗愈李婼芙。
不得已之下,他又求到林阁老这里来,让他派人出宫去民间寻觅医师。
便是那一年的中秋宴,林阁老再一次见到了李婼芙。
自李婼芙入宫,赵惑不允许任何男人靠近她,就连宦官,都得避开远远的。
赵惑的爱意和占有欲宛如不见底的深渊,裹住李婼芙后,拉着她缠住她一起往地狱里堕。
那日中秋,高坐上首的赵惑极为心不在焉,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神思早已经不晓得窜到何处去了。
林阁老依旧居于皇帝左侧,右侧是国师徊仙。
殿内气氛不算熙熙,除开奏乐的声响,连舞姬点旋的步子都落得稍轻。
这般还算平和的场面却叫殿外的一声尖利的嘶叫所打断。
“滚开——再靠近,我就杀了我自己!”
女人声线尖啸,破音的调子拉长又绵延,久久未消散。
赵惑闻声而动,丢开手上的杯子就大踏步往殿外行去。
林阁老跟着蹙眉,他朝一侧的黑羽卫统领打了个手势,而后便跟着赵惑走了出去。
还未出殿,那道声音的主人便已过了长廊的一大半,马上就要出现在殿外了。
殿内端坐的臣子们皆蠢蠢欲动,他们微微探出脑袋,似乎想要窥得殿外所发生的事情。
但身着黑甲的羽卫却排开一字拦在了门口,连接着的高大身躯把殿内诸人的眼神都尽数挡住了。
林阁老知道赵惑的性子,说了不许外男见李婼芙,那这些臣子便不能看,若赵惑事后追究起来,定又有几个臣子要成为那杀鸡儆猴的鸡。
他负手而立,视线落在殿外那一幕颇显荒诞的场景上。
赵惑冲出来时,李婼芙手持一根磨尖的木筷抵在喉咙间,锋利的尖头已然扎进了皮肤中,丝缕鲜血冒出来,看的赵惑目眦尽裂。
“芙娘子,松手!”
他双臂展开,迎过去的姿态恍如要把李婼芙揽进怀中抱住。
李婼芙鬓发杂乱,衣襟都未扣好,露出脖颈到锁骨之间大片瓷白肌肤。
她赤着脚,停在了原地,只厉声喝道:“站住!再过来,我就刺进去了!”
言语落下,手中的筷子又深了两分,鲜血涌出更多,顺着纤直的脖子滑出血迹,令赵惑也忌惮着不敢上前。
他眸带阴翳,目光扫过一边的那些婢子和垂着脑袋的宦官们。
“好,我不过去……芙娘子,你冷静些!”赵惑放缓语气,轻声哄慰着她,“别冲动,有什么事情,好好与我说,行吗?”
容颜昳丽却身型瘦削的女子听到这话,突然就讽刺一笑。
她生的极美,乌发浓密眉眼生动但脸颊无肉,瘦骨嶙峋到浑身都带着几丝惊人的冷艳与锋利。
“赵惑,你这个畜生,明明答应了我会放过我的孩子,为什么出尔反尔?骗子!”
李婼芙泪莹于睫,满脸凄苦,恨得眼角绯红像是滴出的鲜血。
赵惑在听见此言之后,抬举着的双臂便缓缓放下了。
他站在廊道上,阳光从一侧撒下,仿佛给他半身镀了金光,似佛陀。
可他说出的话,却残忍的能比肩地下阎罗。
“朕并没有杀他啊,只是叫人将他投掷于江水中,生死有命罢了……芙娘子,他一个孽种,算什么你的孩子?”
“你的孩子叫赵烛衾,那个早就不知是死是活的东西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赵惑声嘶力竭,话说的毒辣,语气里却带了浓重的哭腔,“芙娘子,你是朕的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