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环往前跨了一步,在我和玉芝前面站定,面色如常,语气也如常。
“钱已经送去给那位大师了,是么?”
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嗯,嗯。”
“既给钱了,可有约了他来作法的日子?”
老板眼神躲闪,顿了顿,又颤抖道:“还没嘛。”
“那想必是要再去一趟的。”
“咋的了。”
“下一趟,带上我们的人一起去。”
“啥子嘛。”
“我会让曹大哥来这里守着,他是上过战场的,能几天几夜不睡。也就是说,你们若想私下偷摸溜走,绝无可能。”
老板忽然挠了挠头,讪讪道:“哦,我忘了嘛,约好日子了……”
“是哪一日?”
“呃,啥子……后天!”
“好,那便单独带我和曹大哥去一趟。这会子……大约等一刻钟吧,曹大哥回来,就可以出发了。我问问大师令郎的病情,再问问价钱。若数字对不上,余下的钱要如数还给我们。”
老板面露难色,继而点头:“好嘛,等你们姓曹的客官回来了,就来找我们。”
碧环眨了眨眼,“不,我们就在这里等。”
我很快想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我们走了,老板可能提前去串通大师,让他虚报价格,事后两人分账。
老板怒道:“客栈啷个多客人,老子做生意嘛。”
“不过一刻钟。有什么要做的,知会我一声,我帮您想办法。”
老板冲老板娘吼道:“问你哈,屋子都擦完了?”
“哦,差两间。”老板娘的语气弱了下去。
碧环立马应道:“去擦也无妨,只是我们须得保证您没把钱揣袖子里跑了。请容我搜身,得罪了。”
碧环说着,玉芝立马撸起袖子配合。
一个负责头脑一个负责气势,真是分工明确相辅相成。
老板娘又摇摇头,赔笑道:“都是今晚没人住的,不差这会儿。我们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哈……”
老板终于蔫了,伸手不知从哪里拽出一个布包狠狠扔来,“钱还你们嘛!”
碧环凝神点了一遍数,“缺一个银锭,十两的。”
“你讹人是啷个回事嘛,我简直活天冤枉!”
“不给也好,只当食宿钱了。后一个月内,我们日日都是三间房加一日三餐。这么算起来还有余下的,就当是我们姑娘发慈悲,给令郎治病的。不必再来找我们收钱,也别想来赶人。横竖你们两个人的蛮力加起来,抵不过一个曹大哥。”
玉芝在旁边打辅助:“啥子人嘛,还钱还要藏。再敢偷钱老娘给你一耳屎!”
老板还要犟嘴,老板娘已满口应下,倒地磕了一个响头。归功于碧环的强大理论和玉芝的强大气场,这场争辩以我们的胜利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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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没等到曹四回来,反而等到了更糟的消息。
出去找曹四的碧环回来告诉我们,水芸中途病情加重,又送回医馆去了。
而我这边,玉芝也开始通体发烫,疲乏无力,和水芸先前的样子别无二致。
我又想起老板娘的儿子兆哥儿,想起大师的那些话,说什么钓鱼遇上疟鬼……
疟鬼会不会跑到客栈里?
老板和老板娘那边,我们无心再僵持,必须早做决断。该怎么应付呢?玉芝那样我肯定学不来,那就学碧环吧。于是我酝酿许久,冷淡又不失客气地留下一段话:
“你们下回找那位大师,定个时间叫上我们,我们带钱。届时给不给钱,给多少钱,待我们问了病症和疗法,自行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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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已被染上浓重的夜色,街上行人稀少,医馆却灯火通明。门前檐下的黑漆匾额上,“回春堂”三个真金字赫然在目。
水芸和玉芝双双倚在墙边,碧环坐在边上看顾。曹四正在里间由一位郎中问症。
那郎中看着年纪不大,却颇为老成,给曹四把脉后面色凝重地叹道:“你是第六个了。”
意思是,曹四是今日第六个同样症状的病人。
曹四干净的脸上生出几道褶皱来,写满了愧疚和忧愁。他是我们这里唯一的男子汉,所以一直把照顾大家的责任扛在自己肩上,现在却有心无力。
“人吃五谷杂粮,谁还不生病了。”我冲三个病号笑了笑,“闲着也是闲着,只管休息就是了,有我照顾你们。”
周姓郎中慢慢走来,“几位姑娘,这热病易传染,不宜走动过多。医馆后面常年铺着一些席子,你们瞧……五位已经病倒了三位,倘若无力再回去,可以去那里歇息。没病的两位戴好面纱,注意距离。”
碧环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姑娘,回去的路您还记得么?这里怕是腾不出人手来伴您回去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