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师爷请讲。”
孟韬关好窗回来往短榻上坐,顺便指了指另一张榻示意我坐。
“我家侯爷有意为民除害,奈何官官相护已然成风,行事有些困难,需要郡主帮忙。原本不想为此事惊扰郡主,故而昨夜冒昧登门,不想郡主深夜未眠,反倒惊扰了。昨夜行事未成,今日也只好坦白。要郡主做的事不难,只需往郡主的包袱里塞一份布防图,然后郡主出面为证,指认一人叛国就好了……”
“谁?”
“是阆州的一个官员。此人掌一州财税,贪墨成风,奈何有刺史回护,刺史背后的章氏一族在洛阳根基深厚。偏偏眼下瘟疫暴发,战事又起,正是最需要钱的时候,侯爷也实在别无他法……”
“我不需要知道此人是谁么?”
“这个得等郡主先答应了再说。”
这个问题好像不用他回答。掌阆州财税,有刺史“回护”……这些信息够我猜到是谁了。
“郡主尚在犹豫?”
我嗯了一声,“算了吧。贵国内政,我不宜干涉。”
“那郡主接着犹豫,且容在下与郡主说一说此事的好处。”
“若是对侯爷的好处,就不必说了。”
“是对郡主的好处。”孟韬眉眼微挑,“侯爷不得已行此举,为的就是阆州政治清明百姓平安。此事若成,郡主也算功臣,现在不能论功,将来太子登基了却可以,此其一。”
“还有其二?”
“其二嘛,郡主可知将来到了洛阳,自己会被指给哪位宗室子弟?”
“师爷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已有猜测。”
“圣意未决,有什么好猜测的。”孟韬摇头,“在下的意思是,此事郡主可以握在自己手里。侯爷在圣上跟前说得上话。郡主要性情温和的,位高权重的,诗酒风流的,还是妻妾成群的,暴虐成性的,或者窝囊软弱的,都是侯爷一句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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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后,我立马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碧环。
“宋参军和孟师爷什么仇什么怨啊。”碧环面露疑惑。
我脑中突然有记忆涌起,“你还记不记得,就前几天,章刺史说……”
当时宋墨成和章刺史在我房门口争吵,我耳朵贴在门边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扯什么老侯爷。”
“贤弟,聪慧如你,难道猜不出假.币的背后是谁?”
……
“这就是了,假.币是他们的矛盾……或者矛盾之一。”碧环接着分析,“还有啊,孟师爷提的那两个好处,细细想来有些深意。一个是太子登基后的事情,一个是侯爷在御前说两句话的事情。郡主若答应,才是好处;若拒绝,那就是威胁。”
我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忠臣良将在铲奸除恶,而是一个党派在拉人下水。我答应了,这件事就如敲门砖,给我带来万般好处;又如一个筹码,成为我一生的软肋。将来无论愿不愿意,我都不得不为他们所用。
所以,不答应固然是不行了,但答应也不见得有多少好处。似乎从我离开剑南的这一路开始,就没有独善其身这个选项了。
我不禁陷入迷茫。
“郡主莫慌,这师爷空口无凭一席话,几分真几分假还未可知呢。您是剑南郡主,嫁过去总不会处境太差,太子也不是明天就登基,真要对您做什么,还得顾忌剑南几分面子呢。此事也许不存在上上策,但不掺和好歹是个中策。”
碧环说得也对,我不掺和总不会有多大事。
可是被诬陷的宋墨成呢?他会不会有事呢?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救宋参军……”我心里犹豫不定,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颤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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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深更半夜,整个侯府都安静了下来,厢房外只有溶溶的月色为我照明。我循着唯一的光亮,独自走进孟韬的住处。
孟韬还坐在桌前办公,灯光把他冷淡沉着的神色都映在一片橙黄里。
“郡主想好了?”他放下笔站起身来。
“我答应。”我这样说。
“好。”孟韬当即从取来一卷地图,“有劳郡主把这个放到包袱中。后续的指认要等郡主到洛阳再行安排,届时自会有人联系郡主,郡主等着就好。”
我接过地图。
“君子一言。”
我下意识地接道:“快马一鞭。”
孟韬顿了顿,却忽然话锋一转,“实在抱歉,郡主,在下一向不信世间有真君子。”
他从桌前绕出来向我走近,同时压低了说话的音量。
“郡主可知,有一种毒药,服用后过三天才会发作。在下手中有毒药,也有解药。郡主若言而有信,想来无所谓吞下这毒药,也一定能从在下手中拿到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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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