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剑南各州寻人启事满天飞。
其中一小部分画的是柔嘉郡主沈洛泱——准确来说是已经被废除封号贬为庶人的罪人——的画像,每州仅一张,似乎贴画像的人并不迫切,只是走个过场。
而绝大部分画像画的则是另一个人,官拜侍中的青屏书院二弟子,裴颂。所有人都在花大力气找他,包括小剑南王,朝中官员,以及青屏书院的弟子。每州贴上几十张画像也不为过。
裴颂已经消失数日了。
朝堂上众说纷纭,主要的矛头指向了裴颂的政敌:主战派,长安旧臣,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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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府地窖。
裴颂被软禁的第一天,差点把嗓子喊哑。门外一左一右立着两个带刀侍卫,任凭他怎么喊都不动声色。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无论怎么喊都没人能听见的地方。
一日三餐被合并为一餐,提供的饭量又不过半餐。有草席和薄被可以睡觉用,但深夜的寒气让人直发抖。裴颂猜不透幕后之人到底是想让他活还是死。
“嘿,你们背后的主子呢?怎么不来见一面?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了,还指望自己能不暴露么?我的政敌也就那些,其中有胆子抓我的不到一半,有脑子抓我的又要砍一半,既有胆子又有脑子还有这个实力的,再砍一半,你以为很难猜么?”
“我应该不是哪里得罪你们了,而是有什么事情碍着你们了。毕竟我从很早就开始得罪你们了。最近能有什么大事?青屏书院新选了一批子弟,又不是今年才开始选。税收多了两个名目,也不是今年才开始横征暴敛。若说强征兵,我不也没拦成么?……”
几日过去了,没人来见他。
可见对幕后之人真正有用的,并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囚禁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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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南王府的书房里,太妃叶氏端坐案前,拟好回复邺朝的书信,交给站在边上静候的臣子。
书曰:罪人沈氏下落不明,三年里全无音讯。我方已张贴画像配合搜查,若能归案,听凭贵国发落。
臣子接过书信,不解地问:“既然要搜查沈氏,为何不多贴一些画像。”
叶氏冷冷一笑,“说句好话给他们邺人听,你别真信了。”
“难道咱们不该找她?哪怕只是为了杀人灭口啊。”
“找她,然后呢,逼她说出真相么?真相可不是我们想要的。派去老工匠家和戎州的人都查问清楚了,那丫头还没回王府的时候,戎州闹瘟疫,她在那边待了好一会儿,又是采药又是建养病坊。所以这局啊,从一开始就没瞒住她。”
“竟有此种巧合。”
“怪我们事先没调查清楚。”叶氏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瘟疫内幕,知道自己不会染病,知道药方……如今想来,当初不明白为何会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和她有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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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州。
碧环在寻人启事的布告栏前驻足,一站就是一柱香的时间。
什么情况下他们要找郡主?又是什么情况下会找得如此草率?
裴颂因何失踪?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联?
带着满腹的疑问,碧环耗时半个月徒步来到阆州,在乡间尝试着打探了一番,终于问出了答案——“你说柔嘉郡主啊,还管人家叫郡主,早废了,还是她自己家废的。”“你不是本地的吧?那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三年前闹了一场瘟疫,就是这个柔嘉郡主在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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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青屏书院突然收到一封信。
“裴大人在叶府。
转告叶府,瘟疫内情,不止他一人知晓。若裴大人性命有损,我必鱼死网破。”
下面没有署名。送信之人一问三不知。
青屏书院的人知道该怎么做。在保护送信人平安出城后,他们把信抄了一份送到叶府,防止他们通过字迹找人。当然,碧环做事也很仔细,从一开始就刻意隐藏了原先的顿笔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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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颂发现近日的伙食有所改善。他尝试着开口讨了一床厚被子,没多久就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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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环用化名办了户籍和过所,孤身进入阆州,按记忆来到银塘坊,却见原先郡主住的院子大门紧锁。她在隔壁的宋宅门口一直等到天黑,才见一个面生的女子匆匆归来……幸好面生,如果是宋昀,她还得编一段消失三年的原因。
“这位姑娘。”碧环开口询问,“请问白朝露是否住你们隔壁?她家为何瞧着像是没人?”
“你找朝露妹妹?她和我二哥刚打算成亲。二哥要去襄阳赶考,她跟着去了。”
碧环面不改色地颔首,“多谢。”
于是,碧环也踏上了前往襄阳的旅程。
此时已是正月下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