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要求合租的布告。
我和宋昀在离论贤台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特殊时期,客栈入住需要出示过所,以防有人高价倒卖。由于我的过所上写的出行理由是“随夫赶考”,店家严格贯彻官府的规定以免被罚钱,说什么也不肯给我们两间房。
“为什么要两间房?你们吵架了?”
我十分诚实地说没有,宋昀却说是。
话音落下,我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话了。真想不通,我一世奸诈怎么就毁在这里了呢。
“看来确实吵架了。”店家咧嘴笑道,“吵架了就更要住一起了,夫妻嘛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赶紧把话说开了,郎君还要专心考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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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不是没有同屋而眠过,心里倒没什么跨不过的坎。我平时都很安静,绝不会影响宋昀读书的。
我们一路风餐露宿而来,包里有备用的被衾和床单。我本想一切以考生为先,他睡床我睡地铺,结果又开始了一场无止境的争论……不就是比谁拗嘛,我在这方面还没怎么输过。
可是宋昀说:“朝露你知道吗,但凡是个男人都会让女孩子睡床的。你若睡地铺,我怕是要整宿难安。”
我怕他真的干出这种事,于是我输了。
考前最后一天过得和往常一样安静,宋昀在写时务策的练笔,我在读《战国策》。
夜间我心事重重睡不着觉,却又不敢翻来覆去打扰到他,僵硬地摆着一个板正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万籁俱寂,柔和的月色斜照窗边,我忍不住侧身想看一眼宋昀,就一眼不过分吧……咦,他也没睡?
目光交缠,我一时有些错愕。
“你怎么也还没睡,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宋昀轻笑,“才没有,你安静得我以为你早就睡了。”
“那你快睡吧。”
“你睡不着吗?”不等我回答,他又道,“我也睡不着。”
“为何。”
“考前都是睡不着的。”语气淡定得如同家常便饭,“你别担心,这个不影响发挥。”
“哦。”我翻身回去正脸朝上,“我就是想说,你别因为我的事睡不着,明天我走之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千万别管。过了今晚你就当不认识我,好不好。”
我听见宋昀轻轻的叹息。
“朝露,我们怎么说也有三年的情分,这哪里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
我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一团漆黑,语气添了几分散漫,“那三年的情分都是我骗你的,怎么能作数呢……我再跟你道个歉吧,骗了你这么久是我不好。”
“我从没真的怪你。我能理解,这种事情隐瞒才是保护。”宋昀温声道,“你瞒了所有人,偏我动了真感情,所以才显得不该。”
“那也没关系,我很快就不再是白朝露了,这点感情消散很快的。”我这样想着,“你专心应考,千万别再有这些杂念。快睡了。”
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空气变得安静。我闭上眼,昏黑的视野里闪过银塘坊的一幕幕过往,心里默默说着告别的话。三年羁绊,但愿不算打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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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蔽杂念,还有很多的问题:谢乾灵南巡闹出那么大动静,齐冕是何反应?他在山南道横征暴敛的生活还能继续吗?如果不能,他会乖乖接受吗?如果反击,谢乾灵是否做好准备,又或者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我又想起宋昀。明天论贤台上会出什么题,他又会如何表现呢?
……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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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不知不觉晨曦便打在窗户纸上,透过窗棂的雕花散发出朦胧的光亮。
我慢动作掀开被衾,蹑手蹑脚地下床,却经不住床板咿咿呀呀作响,响得我心里发麻,生怕一个不慎吵醒了宋昀。昨晚我已经收拾好包袱,现在只需稍事梳洗就能走人。打水这些动静太大的步骤都跳过,我坐在妆台前对镜绾发,简单粗暴地抹了两下眼角。
“你醒了?”
身后的声音吓得我微微一颤。
“就知道你会先走。”
镜中映出我眼角的泪水,也映出宋昀晨起穿衣的动作。我看得心神缭乱,绾到一半的发髻塌了,心里紧绷的弦也断了。
他穿戴整齐缓步走来。幽静的清晨,屋里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转身的那一瞬,我泪水喷涌,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侧着脑袋靠了上去,脸颊紧贴他的蓝绸绵袍。
仿佛这样时间就能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