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子这话自然是故意说给李勉听得,或者说今日这场戏,便是专门为了他一人而唱。
那日松雪带着那枚簪子找到她时,她便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贵人终于出现了,随即便收到这个命令,于是她找了两名信得过的丫鬟一同演了这出戏。
听旁人拿自己和一个阉人作比,李勉的神情变得愈发阴沉。
“以后若是再让本宫听见这话,直接杖毙。”说完便一脸郁色的离开,不多时三人便听见宫内传出的瓷器碎裂声响。
李勉这人自小没受过太大打击,可以说从及冠封王开始,他便一直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虽然他现在仍未行册封礼,可文武百官谁人不知他是李贺亲口承认的太子!
他知道自己这位父皇手段了得,不然也不会在当年太子李程那样珠玉之下夺得皇位。可此时此刻,他却对这位素来敬畏的父皇多了一丝怨恨。他恨他既然已经封了自己为太子,为何还要找人来牵制他,害的他如今被所有人耻笑!
如果此刻他看向镜中,便能发现他和李贺多了许多相似之处,其中最为相像的,便是那双变得愈发贪婪的双眼。
而他却只是看着满地的残骸,垂首发出一句似鬼魅般的低语,
“本宫是当朝太子,可现在却成了一个笑话,父皇啊父皇,这都是你逼我的!”
这日过后,文武百官突然发现,他们这位素来以谦和著称的太子殿下竟变得强势起来,有些时候便连平日里暴躁的明德将军也要让他三分,原本的三足鼎立之势竟然隐隐有变成太子一言堂的趋向。
而这些朝堂上的变化自然也传入了李贺耳中。
“我早知那两个废物不管用,我曾经还觉得勉儿太过优柔寡断,如今看来,太子倒是有了几分我当年的模样。”
他像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专心侍弄着几盆花草,这是霍同光叫人送来的,李贺看着极为喜欢。李勉若是知道自己为了专权所付出的努力在李贺眼中还不如几株绿植,恐怕更要气的抓狂。
“此事已成了一半,现今之际,还是要确保无有变故才好。”
平阳侯府中,夫妻二人正在对弈,可李莞目光看似在这棋局之上,心思却早已经飞到千里之外。
昨日松岩传信回来,说是已成功说服西北军中一些将领,若有所需,可随时调动两万大军,且能确保余下四万将士原地待命。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好的消息,可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因西北距离京都遥远,军队一旦行动李贺不可能收不到消息,是以他们现在还缺个正当理由,能让这些将士不引人注意的到达城下,而这最好的方法,便是由李贺亲口下旨召这些将士回去。
这件事的难度太大,可陆延年对此却好似并不发愁,只见他面色自如的放下决胜一子,随后沉着开口。
“自我们将这些事告诉渊儿后他便没再令我们操心过,夫人,便将此事放心的交给孩子们吧,我相信他们不会叫人失望。”
李莞闻言虽仍有担忧,却也在丈夫的宽慰下慢慢松开了眉头,二人拾起了各自棋子,很快又开始了第二局博弈。
京都的氛围在这各方无声的对局中几经转变,又是一场大雪落下,宫中突然传出圣上震怒,罢黜太子的消息。
“父皇,儿臣冤枉,只是实在见她有些熟悉,这才跟上前去,万没有她所说那般预行不轨之事啊!”
紫金殿内,李勉跪在这许久未见的父皇身前,面色实在惊惶。
这些日子他以为自己逐渐掌握了朝堂,是以心情不错,打算去李贺让人修建的那处“静台”逛逛,却不想刚好撞见前来监工的苏予初。
同样带着面纱,这次他一眼便认出这人便是那霁月巷中的女子,只是他不知她何时成了李贺尊敬的仙师,欲上前与她交涉一番时却不想这人见到他后竟是已此处人多为借口,将他带到了一旁的无人之处,可还不待他开口叙旧少女便惊叫起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然吸引了诸多护卫。
在这女子的反咬下,他百口莫辩,只能请求到李贺面前分说一二,却不想他这父皇竟是半点没有向着他的意思。
“太子无德,想来是配不上这个位置,日后你便回到王府中闭门思过吧。”
李贺看向他的神情哪有半分父亲对于儿子的关爱,听出他有废黜自己的意思,李勉更是不可置信的朝他看去。
“父皇竟是宁愿相信这来历不明之人也不愿相信儿臣吗?!”
这话说完他便后悔了,李贺如今最忌讳的便是旁人嘲弄他修仙一事,果不其然他瞬间变了神色,看自己儿子的神情如同看一件死物一般。
“三皇子李勉御前出口不逊,今废除他一切爵位,肃王府改为三皇子府,日后无召不得进宫!”
李勉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所谓的仙子这么对待他,此刻他垂下双眼,掩盖住将要溢出的恨意。
“儿臣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