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环洙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忙上前为母亲拍背,替她顺气。
但贺环洙还是不相信李炤炤能杀人这事,又不敢忤逆母亲的话,只得喏喏道:“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我瞧着她挺和气,她宫中婢女侍奉个茶水,她都跟她们道谢……”
韩国夫人瞧着女儿天真烂漫的模样,一口淤血堵在心头,良久才缓过来神,狠狠地拍打女儿肩头,怒声道:“你知不知道,她今日在朝中做了什么?杨谏议大夫不过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她持剑就将人杀了,圣人也一点表示都没。”
“您怎么知道的?道听途说可要不得,反正我就觉得她挺和气的,跟我细声细气的说话,哪里像您说的那样。”贺环洙捂着被打疼的肩膀,小声反驳。
“我可跟你说了,你多在她跟前晃一次,就多危险一分,你知不知她幼时是如何……”韩国夫人语气停滞,还是决定不要让女儿知道这么多,毕竟比起李炤炤,她的确还是个孩子,天真烂漫的孩子!
又坚持道:“总之,我不许你再去找她!”
贺环洙却不虞,站起身就反驳:“我为何不能去找她?我曾经为难过她,她都不曾对我生气,我去寻她说委屈事,她还跟我说肺腑之言,甚至我跟她说,我要嫁姜平州做妾,她都一点不生气,还帮着我说话……”
她顿了顿,想起韩国夫人与她提要跟德王世子议亲之事,神情不由忿忿,看着韩国夫人道:“我觉得,她对我,比你们对我都真心!”
韩国夫人也不知道李炤炤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她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神情顿时大怒,对女侍喊道:“拿家法来,”又看向贺环洙:“今日不让你知道知道,你还当阿娘是纸糊的!打得你疼了,你就知道为你订亲才是为你好。”
所谓家法,就是扁担宽的竹条,打在人身上,不皮开肉绽也会肿起青紫,打下去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贺环洙也好,贺繁也好,从小到大吃家法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韩国夫人要拿出家法,贺环洙眼泪都掉出来了,但又不会由着她打,迭起就往外间跑,满屋的女侍拔步就去追。
贺宅号称玲珑院,为做美观,亭台楼阁,林立群屋,皆在园林中曲绕,地形十分复杂,一旦贺环洙跑了,就很难抓到。
只得满园扫寻,甚至还惊扰了追仙抚琴的贺知弦与陪侍在父亲侧的贺繁。
贺知弦微微皱眉,而后很快平复,不理会外界喧嚣,兀自继续弹奏未完的曲调,倒是贺繁一听贺环洙跑了,怕她出什么事,就连忙去寻。
整个贺宅灯火一盏一盏明起来。
惹得贺宅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贺环洙只披了件中衣就从侧门马房的小洞中钻了出去。
阿娘逼着她嫁李鹫,阿耶又是不管事不问事的,哥哥若找到她,肯定也会把她交给阿娘。
一家人,没一个能真正听她所想,知她心事。
她独自躲藏在已经宵禁,空无一人的街头,心中不由泛起苦涩凄凉的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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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殿中圣人已然下了决断,孟州此事不会允准李炤炤前去。
李炤炤仍旧坚持,却惹得一向对女儿好脾气的圣人勃然大怒,遂将她禁足长生殿,一月不准上朝。
现在正由姜平州送李炤炤回长生殿。
二人走在延柱挂着昏暗宫灯的金砖墁道上,气氛很难得凝重起来。
李炤炤思忖着圣人的话,眉目却纾缓开来,不过还是一副木然样子。
以往最是热闹的姜平州也难免安静下来不忍打断她思绪,他想好了,若是李炤炤说要跑,他也万死不辞,带着李炤炤跑。
良久,李炤炤拍手,神情竟然有些欣喜,对姜平州道:“我一月不上朝,这一月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去了哪。”
姜平州轻挑眉头,抱肘好整以暇看着李炤炤,等着李炤炤接下来的话。
“也就是说,圣人明着将我禁足,却暗里同意我前去?”
薄雾笼罩的漆黑眼眸愈发清明,姜平州不怀好意笑出声,须臾才在李炤炤不虞眼神下,认真询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去?”
“就等会,我要先在长生殿等一个人回来。”李炤炤脚步越发轻快。
姜平州立即沉下漂亮的眉眼,有些不高兴,究竟是何人值得让李炤炤放下重事,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