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直接推成堆儿,一把抓进棋奁里。
棋子摩擦发出“呲呲”声,在马车内显得格外突兀,梁进猜不出他此时的心思,偷偷觑他一眼。
即使再粗疏的动作,依然掩不住他身上帝王家的气度,这份与生俱来的贵重,在穷山僻壤之地磋磨了好几年,也不曾抹去。可因为他向来温润而泽,并未展露那种可望不可即,这会儿卸下眼角眉梢的笑意,倒平平生出遥不可及的冷淡来。
梁进明白这神色意味着什么,不自觉弯低了腰。
皇帝偏头望向边窗外,沉吟道:“你说,她会来求朕吗?”
他并未点明口中的她,但梁进心中清楚,忙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奴才说句不中听的,依照姜姑娘今日这境地,除了您,她还能仰仗谁。”
这话虽难听却在理,若不是笃定她的处境艰难,他绝不会走这招险棋,故意叫她瞧见那些刺客的画像。
关于那画像,梁进一直将信将疑,踌躇片刻后,到底是问出茫然之处:“奴才不明白,仅凭一张画像,就能让姜姑娘确认那上头是她弟弟?”
“你以为朕为什么要画上那块白玉的卧鹿项饰?”皇帝敛了敛神,静心追想过往种种,“当年师母怀子,老师为保他们母子顺遂,在佛堂三步一叩首,求来一对卧鹿形的子母白玉,她弟弟自落世起便戴着雄鹿子玉,从不曾摘下过。”
她幼时还曾亲手画下子玉的样子给他看,说那是他们姜家留给他弟弟唯一的东西,就算有一日她记不清她弟弟的模样了,也绝不会忘掉那块子玉。
她与她弟弟数年未见,他不敢仅以一张画像为凭,所以刻意填上几笔,以保万无一失。
梁进豁然顿悟,笑吟吟地嘟囔:“皇上英明,如此便只等大功告成了。”
皇帝慢慢摇头,这一步仅是个引头,真正难办的在后头,一日行不至归处,一日便不得松懈。
前路漫漫、难乎其难,他抬手重重按了按眉心,又嘱咐:“别的且不说,抓人一事,咱们务必要夺得先机。”
一路快马加鞭,直到亥时才到屏山,天色漆黑如墨,远处的山峰只剩下边际的轮廓,起起伏伏、纵横交错。
宫中早有到屏山狩猎的习惯,早些年还特在此建造亭台楼阁,碧瓦朱檐衬上崇山峻岭,自有别样的宏伟气势,再加现下各处皆燃起灯笼,楼宇成为旷野中最为煌煌的一笔。
姜涟被银月扶下马车,正盘算自己该如何安置,却见承乐已经候在一旁,提高手中的灯笼为她们照亮脚下,笑道:“属下送您去住处。”
“有劳。”姜涟冲他点点头。
承乐却道别急,“姑娘略等等,容属下到马车上取样东西。”
说着,他登上马车,不多会儿便抱了个锦盒下来,又解释道:“明日去狩猎,主子让我取这把燕尾弓来。”
姜涟讶然抬眼盯着那锦盒,“王爷肯去行猎了?”
承乐说不是,“主子让我明儿一早给皇上送去。”
姜涟掀开锦盒瞥了瞥,看那燕尾弓通体为鸦青色,唯有弓把正中一颗青金石点缀,弓体间另刻有决云二字,箭簇就在一旁,尾端是倒挂的三角,形似燕尾,因左右两角尖锐且有突起,一旦射中猎物,便叫其难以脱逃,是上好的行猎用物。
她认得这把弓箭,随之蹙了蹙额,“这不是王爷爱物,怎么舍得送给旁人?”
承乐挠挠头,神情愈发苦涩,“主子说他左右也用不着,不如呈给皇上物尽其用。”
姜涟心头怔仲,不知如何回应。
承乐收起弓箭,猛地想起什么,“皇上明日去行猎,主子留在这儿替皇上批红,姑娘不如前去随侍左右,也好疏解你们今日嫌隙。”
他出言提点,是怕主子心情不爽快,祸端落到底下人头上,往日里多少回他们主子大动肝火,全靠着姜涟劝慰,这回有红袖添香在侧,自然也错不了。
姜涟领会他的用意,正欲开口应下,可再侧目睄一眼承乐,光影下他怀中的锦盒遮住大半明亮。
她脚下顿歇,转念一想,既然是去为皇上送东西,这何尝不是她面见皇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