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女子科举,朝堂内外对此极为重视,过半的人都等着讥讽嘲笑,觉得能考上的如凤毛麟角,还有人放话:“这些女子的才能,大概连童生都不如,更何况六学书院那些青年才俊呢。要是她们能考得过,让我当众食粪!”
六月下旬,各地的成绩陆续放榜,打脸的是,过者甚众,甚至京兆府的通过率达到十之六七。
众人惊叹,尤其六学书院的博士们异常愤怒,纷纷提出质疑:“出题者谁?出的都是怎样的题目?改卷者谁?有没有统一的标准?”
一时间,朝堂上、民众间众说纷纭,吵得轰轰烈烈。
直到女皇下令:“将各地考生家状、考卷全部誊抄、收录,由礼部组织,礼部、国子监和御史台三方派人监察,重新审核考卷及录取名单。”
御史台派来了赫赫有名的黑面郎君冼昭,神色冷峻,捋着髭须,带着两个侍御史,脚步匆匆。
国子监派来的领队,是两个头发已经花白的五经博士,佝偻着身子,身上一袭白袍穿出了仙风道骨的模样,但脸上的怒气多少证明他们的修道之路没走通。
新上任的礼部侍郎柴言笑容可掬:“哟,各位同僚,近来几日要辛苦了!”
两个五经博士老爷爷一分眼色都没赏他,直扑卷宗而去,冼昭和两个御史低声商量了一下,开始查看家状和考卷。
没人理柴言,柴言也不生气,暗自低笑一声,挥挥手就让其余众人跟着干活。
日光渐亮,两个五经博士的脸色却越来越黑,众人头上似乎有乌云笼罩,博士带来的年轻士子们大气都不敢出。
冼昭的神色却平和了很多,甚至有时候看到一些卷子,会手指轻点,放松地倚着靠背,默声诵读。
直到最后,一个博士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把手中考卷甩到面前几个年轻士子的脸上,怒斥:“一群庸才!”骂得几个年轻士子一脸惶然。
说罢,老博士挥开前来搀扶他的人,自己蹒跚着走了。
柴言笑了笑,没有拦他,心中知道,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
他早就看过卷宗,一是这些女子的身份完全真实,绝无作假;二是这些女子写的卷子,纵然水平参差不齐,但不乏文辞斐然、惊才绝艳之作,有的善于论辩,雄深雅健,有的角度独到,鞭辟入里,对时局和民生看得透彻全面,竟比那些为考而学的士子所写的文章高明不知多少。
几日后,柴言将情况汇总,写成折子,和名单一起往上一递,就转身潇洒去了,全然不顾朝堂上的哗然一片。自此,朝堂上围绕“擢姝诏”持续了两个多月的争论,终于暂时停歇了下来。
谢晚凝当日就从谢信口中听到了这件事。她在京兆府张贴的榜单中名列第三,消息传回,谢宅上下一片欢腾。
王氏当场打赏众人,安排了喜宴,热热闹闹地欢庆了一番。
谢晚凝还抽空和几个女孩小聚了一次,这次考试,宋慈恩名列榜首,许墨染其次,周以安排第九,苏沫排十五,就连叶音,也拿下了武举的第一名!
但她们还不敢放松畅饮,因为礼部组织的省试,很快拉开了帷幕。
这次省试,规模空前,先有男女同考,再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各地举子齐齐涌入京城。一时间,京城茶馆酒肆、坊间大道,都是学子们的身影,全京城的目光也被他们所吸引。
当然,其中最亮眼的,当数新鲜出炉的女举子们。无论她们走到哪里,周围必定围上一群窃窃私语的群众。
这惹得国子监、太学、四门学等学府的士子们很不满。要知道,往年最受关注的可是他们,如今被抢了风头,果然,就有人下了战书:“穷极寰宇,男儿为尊,龙章凤姿,社稷之器。今吾等将奉上天之名,与女子竞试,必将拔得头筹、连战皆捷,以匡正谬错,显先贤之道。”
传到女举子这边,女孩子们都笑了,很快提笔写诗一首,作为回礼:“十载遨游汗漫踪,飞翔那复羡云龙。月明海阔千山磬,日宴天低万树钟。惊才风逸俱上智,蝇营狗苟堪下庸。愿得此身长报国,胸怀远志吐长虹。”
大意就是,鸟儿飞翔给天空带来生机,鱼儿遨游给大海带来活力,都是栋梁之才,不分上下,就不必做那蝇营狗苟的小人,愿吾等皆胸怀远志,为国尽力、为民请命。
诗作传出,京城为之轰动。士子们所下战书在字里行间透露出骄傲自大,对比起来,女举子们的诗作更显格局高远,恢弘大气。一时间,京城的纷纷扰扰又更增了几分。
且无论纷争如何,省试的日子终于到来。
礼部将考棚设在了含元殿前的广场上,三十六纵、三十六行,男女分序,六科分目,井然有序。
所有士子、举子排着队,依次通过建福门和丹凤门的重重查检,方可进入考棚。
谢晚凝家远,来得略晚,和宋慈恩等人已经隔开了一定距离,只能独自排在队伍中。
不经意地回眸,她忽然看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