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了不少,他抬手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绕过梧桐树,往堂屋走去。
孟谦和海然看见来者,急忙跪地,“见过袁哲大人。”
袁哲的笑意还挂在面颊上,他急忙上前扶起二人,上下打量一番。只叹是时光流转,岁月蹉跎,曾经风华正茂的生死之交如今都已显出苍老之态,皱纹爬上了额头和眼角,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一如从前一样坚韧。想来自己也发髻斑白,行动迟缓,袁哲心中唏嘘,几分感伤。他环顾堂屋,家具陈旧,简约古朴,依然可用寒酸形容
四娘端上茶水和点心,小心施礼,“家里只有些粗糙的茶点,还望大人包涵。”
“四妹,兄长可是哪里得罪于你,为何如此见外啊。”袁哲摘下乌纱,搁在方桌。
四娘望着那青丝换成华发,容颜不复当年,只叹光阴如梭,落下一行眼泪。
袁哲握着妹妹的手,那手指仍旧纤细,但掌心涌出浓密的厚茧,袁哲触到她的手掌不禁心中一痛,他轻抚四娘斑驳的鬓角,想的是她十四载的辛劳。
“我身边没有外人,四妹无需拘谨。”沉默良久,袁哲才说出一句话来。
四娘轻拭眼角的泪水,方才想起袁哲此行身负王命,低头说道,“哥,你慢坐。”话音落下,她便退出堂屋。
“随意坐吧。不必拘礼。”袁哲望着四娘的身影呢喃一句。
孟谦和海然落座,却仍然拘谨。他们料想袁哲一定带着旨意而来,随时准备跪下接旨。
袁哲长舒一口气,这才安定心神,说明来意,“此行而来,一是接三皇子回宫,二是劝二位赴京都上任。”
海然与孟谦相视对望,愁眉紧锁,孟谦焦灼追问道,“旨意已经传来?”
袁哲抬手安抚,“两位不必惊慌。陛下未曾降旨,只是……”
“只是什么?”
袁哲轻抚灰髯,吞吐一句,“陛下有此意向,还望二位斟酌。”
海然摇头,“我等才疏学浅,难堪重任。”
“大人要明白久居一位,即便无功无过,依然是危险啊!”袁哲端起茶杯,轻饮一口。他望了孟谦一眼,“你……我就不用再劝了吧?此次入宫封赏,定会留在京都,没猜错的话是要接替你兄长在工部的官职。”
孟谦蹙起浓眉,眼角含泪,“兄长可有寻医问药?”
袁哲摇头叹息,“御医李彦已经诊治过了,只道是无方可开……”
孟谦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顺势落下。
“对了,我还一直未曾见到三皇子啊。”袁哲东张西望,“皇子人在何处?”
四娘将孟镝领到堂屋,袁哲慌忙戴上乌纱,朝着孟镝跪拜。孟镝满脸惊异,只见孟谦和海然随之跪地,俯身叩拜。他慌乱地上前扶起他们,“爹,海然大人……”
孟谦蹙眉摇首,“三皇子,你是皇子,我等为臣,不可乱了尊卑……”
他唉声叹气,星目里尽是惆怅,扭头望着四娘。四娘欲俯身叩拜,孟镝箭步冲上去扶起她,“娘……”
四娘小声耳语,“你要记得,你是皇子,不得再像从前一般称呼我们,否则大家都有不敬之罪。”
袁哲跪在地上,举手施礼,“三皇子,老臣袁哲恭迎皇子回宫。”
“我不走。”孟镝满头大汗,扭回身来席地而坐,“这位大人请回吧。”
袁哲瞠目结舌,转头望着孟谦,目光焦灼,示意接下来如何是好。
孟谦再度跪地,孟镝也跪在地上,星目里泪光凛凛,“爹,何以至此啊?”
“三皇子,你是皇家血脉,应当落叶归根,还望皇子随大人回宫。”
“爹!”孟镝的声音愈发沙哑,“娘!我说过,我不走!”
袁哲见状,起身说道,“海然大人,我听闻有个陆师傅医术高明,起死回生,医好皇子的寒病,可否带老臣前去拜访啊?”
海然领会其意,“大人,随我前来。”两人快步走出堂屋,离开孟府。
堂屋里,一家三口缄默良久。
孟镝席地而坐,眼眸低垂。四娘与孟谦相望,摇头叹息,孟谦盘腿坐在孟镝身旁,四娘缓缓走出厢房小心将门掩上
“你终究要回到属于你的家。”
“我若就是不走呢?”孟镝抬起头,望着堂屋外的梧桐,阳光洒满庭院,地上的树影斑驳。
“我也要入京都为官了。你若还执意不走,恐怕我到了京都便要获罪!”
孟镝扭头望着孟谦,那鬓角仿佛又添几层银霜,眼角沟壑愈发深重,“爹,你也要走?”
孟谦点头,“是啊,方才袁哲大人已经告知于我,此番我要赴京上任。”
“为何?”
孟谦浅笑几声,“为何……哪里追问得到究竟为何,不过都是无可奈何!”他望着孟镝的哀愁,挤出一丝悲悯的微笑,“孟镝,我说过了,你将过去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