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少年泪红眼眶,他想起高山流水,红果青木,那么多美好而快乐的夏天,还有那几度涌在喉咙的爱意,想起那杏眸朱唇,明艳曼妙,他如何忘得掉,那是生命里的光,忘掉了,就只有暗夜无涯。
“你忘得掉吗?”少年落泪。
孟谦俯首,心里明白这是为难,可人生就是如此艰难,又当如何呢
“三皇子……”
“别这么叫我好不好?”少年按捺不住满心哀怨,他不知道如何诉说自己的委屈,“爹……”
孟谦轻抚少年的肩头,指着窗外说道,“你知道陛下手谕召你回宫,眼下车马侍从都聚在门前,你我谁人敢违抗圣命?”
“我敢!我不回去!”少年清清嗓子,声音愈发响亮。
孟谦厉声阻拦,“住口!”
少年听见孟谦第二次冲他发怒,他想起上一次对着遥远的北方叩拜□□的黄昏,心中恍然,原来一切皆有因果。
“你知不知道你若抗命,多少人要杀头啊!包括我和四娘还有孟然!”孟谦道出利害关系,听得少年一阵迷茫,“是我抗命,与旁人何干!”
“你是我等抚养长大,如若违抗圣命,便是我等教唆之罪。到时候,为你抗命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就连今天门口的一班人马,也难逃其咎!”
少年哑然,他知道爹不会骗他。
“你记得,方才你跟袁哲大人说的话绝不可以再说一次!”
少年轻轻点头,他不能害那么多人丢了性命,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害了爹娘和兄长,“我知道了。”此刻,他方才领会爹说的那句“人生多的是身不由己”是何等悲凉的体味。成长便是领会人生之艰难的道路,可惜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旦走上去,你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四娘端来一碟冒着热气的核桃糕,“吃点东西吧,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饭。”
孟谦抬眼相望,满目悲伤,四娘轻轻点头,意在她明了夫君心意。
孟镝低头尝了一口核桃糕,糕点越是香甜,心中越是酸苦,眼泪胀满眼眶,喉咙再度疼痛,他咽不下那口熟悉的香甜。
四娘怜惜,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孟镝。
孟镝放下核桃糕,抬头望着四娘。
四娘轻抚他的额头,“如今,你的亲娘赵妃也在盼你回家。这生身之恩,你不能枉顾。这就随袁哲回去吧。”
孟镝哽咽,低头问道,“爹娘可与我同行?”
“好。”孟谦答应道。
袁哲和海然刚到陆家门前,就听见御医李彦清亮的声音。海然讶异,指着院门,“李彦!”
“没错!”
海然摇头笑道,“他这大嗓门我实在难以忘怀。”
“这么多年,一点没变!”袁哲停下脚步,“先让他们师兄弟说说话吧,咱们不便叨扰。”
陆家堂屋里,苍林和灵儿端坐长椅上,眼前那位嗓音洪亮的师叔满面红光,热情洋溢,“师哥啊,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咱苍林公子想一想吧。你看看南郡城这地方和繁华京都怎么比啊?你一把年纪无所谓,可咱家公子呢,咱家灵儿呢,他们青春年少,总该有机会一睹京都繁荣吧?”
“你别吵啦!”陆云乾心乱如麻,“五色令人目盲,他们待在清清静静的南郡没什么不好。”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李彦端起半杯凉茶直接饮下,身旁的苍林和灵儿刚要上前倒水,李彦摆手笑道,“没事儿,师叔喜欢喝凉的!”
陆云乾扭头说道,“苍林,你带着灵儿先出去吧。”
“为什么!”李彦放下茶杯,匆忙咽下茶水,呛了一下,咳嗽几声,“侄子侄女都别走。你爹啊,这人太犟,你们也替叔劝劝他。”李彦抚着飘洒的朱缨,正下雪白的衣领,整理一番深红的官服,清清嗓子接着说道,“你们知道吗,那京都啊车水马龙,流光溢彩,苍林你这一身经世济民的本领到了京都才是正经的用武之地,小小南郡委屈你啦。”
“你住口吧!”陆云乾走到李彦身前,满脸愤慨,“你少在这蛊惑人心!”
“这是什么话啊!”李彦满脸委屈,“你是我同甘共苦的亲师兄,我能蛊惑你吗?多年不见,你就这么对待师弟啊。”
“你别跟我废话了。说正事!”陆云乾目光凛冽,直刺李彦。
“你先别激动。”李彦眯着眼睛咧着嘴,扶着陆云乾坐下,小声耳语,“叶天师哥让我给您带句话,他此劫难逃,他的医馆只能交给你了。”
陆云乾蹙起白眉,深邃的眼里泪光粼粼,沉默良久,他指着灵儿和苍林,“去找你娘收拾行李,就说我们要搬到京都!”
苍林惊慌,“爹,我们都去京都?”
陆云乾点头。
“那李润怎么办?我的商铺怎么办?”
李彦似乎有备而来,“陆少放心,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我安排人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