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不知为何传来一阵疼痛,她用力晃了晃脑袋,然后提着剑,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大概是她刚刚停的久了,魏军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条件反射的往后一退。
姬怀慈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位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转出一个剑花,忽然跃起。
——噗嗤
后方的长平将领从马下坠落,而他的头颅,正带着惊恐的表情,滚下山丘。
魏军大乱。
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句:都尉斩杀长平将领,魏军大乱! 快随蒙将军和都尉乘胜追击!
这一场战役就此结束,秦军大胜,但在今晚庆祝时,姬怀慈却并没有留下来。
她能够感受到那天之后秦军对她也产生了恐惧。
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
她几乎没有受什么伤,即便受伤了,也会因为自身极强的修复能力而快速愈合。
营帐外十分的热闹,她隔着营帐,也是能够看见外面隐隐绰绰的篝火的。
初秋还并未褪去夏日的闷热,她到底还是走出营帐,想来外面吹吹凉风。
魏国地处南部,所以长平的气候还算温和,姬怀慈从衣袋里摸出那个先前自己雕刻的凤凰,手指抚过上面的纹理。
“怎么不去那和他们喝酒?”
姬怀慈放下了木雕,她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方向,“我坐这就好了,过去了,怕他们会不自在。”她回答蒙骜。
“也对,我们做将领的,也要有点威信。”蒙骜笑着说,“是我小看你了。”他说着,开了坛酒壶,“照现在的士气,接下来的几城,只需要更短的时间了,或许不出几月,就可以解决蝗灾粮食供应不全的问题了……”
姬怀慈问蒙骜,“那……还要杀多少人?”
“什么?”
“还要杀多少人……才可以让战争消失?”
蒙骜愣了愣,他没料到姬怀慈会这么问他,他看着远处的篝火,隐绰的火光照到了他苍老威严的脸上,他摇摇头,“谁也说不好啊……”
“那天之后,我忽然怀疑自己所做的是不是与心中所愿的相悖了。”姬怀慈道,“我希望世间没有战争,希望所有人能够安居乐业,然后去看一看人间的青山绿水……”她微微皱眉,“但我杀了很多人。”
“很多……不仅仅是现在,在以前,以前我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那些人明明和我无冤无仇,而我却杀死了许多曾经与自己素未谋面的人。”
蒙骜闻言沉默了一会,他叹了口气,“孩子,但你也知道,消灭战争的最好方式就是战争,以暴制暴,以恶制恶……千百年不变的道理了。”
“这个世界上,有善人,有恶人,而大部分生处乱世的人,都没的选。”蒙骜说,“或许你说的没错,现在这个世道啊,需要个君王来将它统一。”
“但是啊,这世间总要有些恶人去为将来的盛世做铺垫、去开路。这不是为了什么虚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后人能够拥有选择善恶的权利、为了后世之人不再妻离子散、不受战争饥荒之苦难。”
蒙骜站了起来。
姬怀慈笑了笑,问蒙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蒙骜也笑了,“蒙恬那小子时常提起你,但我倒觉得,你有些地方反而像我一个老朋友。”
“白将军?”姬怀慈笑着摇摇头,“蒙将军高看我了。”
“何必谦虚呢?”蒙骜说着,朝远处的热闹中心走去。
姬怀慈坐在原地,晚风吹动了她脸颊两边的发丝,她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她才轻笑出声,“也是,我好像,自来到这个世界起,就已经注定要是个罪人。”
不知为何,姬怀慈想到了那年在邯郸时她遇到的那个少年,她恍然间发现,即便是如今,她也依旧记得嬴政少年时的声音,记得他们相遇时的所有细节。
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她竟然能够将一个本以为会是个过客的人记的如此清晰。
她忽然想,如果她能够看得见就好了,那她就能够看看嬴政长什么样了,枇杷曾经偷偷跟她说过,说嬴政长得很好看……
她又想啊,如果没有那些东西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被困住,不会因此囹圄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