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日头偏西,恰是一日最热的时候,九皇子府主院中,置于角落的冰鉴正散发丝丝缕缕的凉意。
“真的!?”
“真的。”沈之窈弯弯眼睛,看向满脸惊喜的秋金:“外祖父他们回来得要早些,预计八月初二便能到京城。”
她半靠在软垫上,眉目含笑摇摇头,继续看向手中书卷。
“王妃要亲自去接将军吗?”
她视线未曾离开书卷分毫,不假思索回道:“那是自然。”
“那...王妃要不要邀请殿下同去?”
沈之窈闻言一顿,缓缓抬眸,正瞧见秋金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带杜憬卓同去?她还真没想到这方面,但这个提议...确实值得思量。
与杜憬卓同行,不仅能宽外祖父担忧她的心,还能促进杜憬卓和将军府的关系。
于情于理...
都是个极妙的主意!
稍加思考,她便利索地做下决定:“秋金,午时交给你的那件外衣,清洗后带它随我一同到书房给殿下送去,顺便再问问这件事。”
秋金连声应下,她复又垂目继续阅读书卷。
“王妃,这《元庆大长公主传》您不是已经看过几遍了吗?”
秋金好奇声音响起,她淡定翻过一页:“是看过几遍,但每次看都会有新的体会。”
“新的体会?”
“是啊。”她眼皮都没抬:“心境不一样,看书体会也不一样。”
“比如这次,我就觉得元庆大长公主这一生,过得都十分幸福。”
“幸福?”秋金续上茶水,元庆大长公主戎马半生,虽有驸马,但又无一子半女的,过得是相当曲折颠沛,哪里算得上幸福?
她奉上茶水,瞧眼坐在软榻上的王妃:“可奴婢觉得,元庆长公主没王妃过得幸福。”
话音还没落,就瞧见王妃合上书,以手撑头,斜靠在软垫上,满眼玩味地瞧着她:“呦,咱们家秋金也会溜须拍马了?跟我讲讲,这话怎么说?”
秋金沉吟片刻,斟酌道:“王妃有九皇子撑腰,有将军宠爱,将军府也是王妃的依靠,再不济还有永安伯爵府可以栖身,比元庆大长公主颠沛流离半生,要幸福许多啊。”
她自认为说的没错,可王妃眼中的玩味却散去,变成种...她看不懂的复杂,只听王妃缓缓开口:“倘若将军府倾颓,九皇子和离,永安伯爵府厌弃...我该如何自处呢?”
“呸呸呸。”她赶忙连呸三声:“王妃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再抬眸,王妃淡淡笑了笑,继续看向手中书卷,眸中复杂情绪已淡去,反而剩下股熟悉的平静,就好像...像是九皇子平日里眸中的沉寂。
屋外,晚蝉声鸣,有一阵没一阵的,日落月升,斗转星移,又是个好天气。
“殿下,金枝缠蝴蝶的簪子,已经交代内造监去做了。”燕安怀中抱着各式各样的攒盒和包裹,轻手轻脚地放在马车上,喜笑颜开:“殿下对王妃,总算是上心不少。”
话音刚落,直觉气氛有些不对,他缓缓抬眸对上杜憬卓夹杂几分冷意的目光,不由得瑟缩下,讨好地笑道:“殿下,您不看书啦?”
杜憬卓展开书卷,慢慢转回视线,淡淡回句:“午时,崔严泽宴请,买给他。”
买给崔...崔大人?燕安垂目看了看马车上的物件:路边小摊上的糖霜红果,三珍斋的糕点盒子,端斋坊的糖点心,精物阁的十二生肖小摆件,花草府的二十四节气花摆件......
崔大人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不对啊,殿下同崔大人出去用膳,什么时候买过东西?
这股不解直到进府王妃喊停殿下时,方才得到解答。
王妃第一声响起时,殿下明显是当没听见,脚下步伐还快了不少,王妃第二声响起,殿下放慢脚步,直到王妃第三声呼喊,殿下才停下脚步,淡然转身,静待王妃到来。
早停下不好吗,非得到第三声。
也亏的王妃气量好,还能含笑来跟殿下搭话。
他在心中腹诽,抬眸看去,只见王妃轻衣缓带,身后跟随几名侍女,慢慢悠悠福身行礼:“殿下,上次您落在妾这的外衣,妾已经给您清洗干净,特给您送来。”
毫不夸张,燕安明显感到自家殿下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他抬眸瞥眼,殿下还是那副无甚神情的脸,只是半垂目,不肯同王妃对上视线。
这是怎么了?他自认为跟随殿下十年之久,也算是了解殿下,可这几日,殿下愈发奇怪起来。先是反复无常,又是七夕买物件,现如今又给崔大人买东西...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无碍。”殿下从王妃手里接过衣服,像是接过什么烫手山芋似的,转手就交到他手中。
王妃唇角弧度明显落下几分,但看起来似乎还有些话要讲,可自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