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这般即可。”
荣绝上位一月有余,他坐于御书房内,殿内龙井悬天,满墙书籍在他身后守卫一般庄伟。他的朱砂赤笔来来回回,见奏折之山慢慢斩平,他闭目喘息了一会儿。
宴殃坐于角落,他还需要宴殃的帮助。
宴殃抬起的手,骨节突起,青筋缠绕,他握着另一只朱笔,教他批奏,荣绝见他最近瘦削似病态。且荣绝觉得他哀愁缠身,乌云缭绕,死气沉沉恐临瘟气加身。
荣绝沾了沾朱砂墨,在文书之上谨慎落笔,他最近听闻了他两在南疆的那些恩恩爱爱,才知他们原是对怨侣。
荣绮太过了解自家妹妹,她若是不喜便不会优柔寡断,若是不喜便绝不会藕断丝连,若是不喜……他想了想,便好言相劝道。
“如果因为美美,我劝你莫要太执着。”
宴殃听到了那个梦断情愁的名字,他眼前又是一片水波朦胧,他垂眸紧握赤笔,独自摇了摇头,荣绮便是他的执念,他生的意义,他不可能放弃。
殿内焚香已换新帝之喜,宴殃见香烟袅袅,缓缓慢慢引上盘龙藻井,他的苦哀也跟着一同直引上空九重。
曲国也入了春,金光洒进带有暖意,荣绝身上金纹绮华光色,他分心抬眸见宴殃坐在一旁凝望手中赤笔。
只要提起荣绮,他便一问一沾襟,低眉总不说。荣绝叹气,没想到荣绮竟勾得最不该勾的人,惹他沉浸半生幽梦之中。
宴殃被赤红艳丽斥回人间,他恍然抬头,见荣绝埋头在文书之间,他垂眸放笔,起身躬身欲要离去:
“臣先行告……”
话未说完,门外小宦亮声充斥整个大殿,宴殃心头被此声所纠紧,他看着殿门方向,急不可待,眼里的期盼呼之欲出。
他咬唇克制,他太久太久没见到她了,他的呼吸在此刻急促起来。
“荣将军进殿!”
宴殃攥紧自己的衣袖,绕过桌案却不敢上前,殷切期盼着她的模样,荣绝都不由感叹自家妹子的魅力。
荣绮跨过龙纹赤色门槛,踏光而进,未见其人他先见其影,她的模样印刻在大殿纹墙之上。烙印着他梦中那逐渐离他远去的模样。
“将军……”
宴殃紧紧握着桌角,他的眼一直黏在她的身上,她缓缓而进,面色平和,只是那眸中如寒冬凛冽,再无他的倒影。可尽管如此见她消瘦许多,宴殃还是心疼得难以呼吸。
“荣绮参见皇上。”
她捧着战袍龙符而来,她正气凛然,她挺腰如松,双膝跪于金龙藻井之下,那香韵仍然缭绕其上。
“美美。你这是做什么?”
宴殃还没开口,荣绝便放下赤笔,望着自家妹妹不知所云,她依旧穿着自己最爱的艳丽衣袍,日光斜斜照打在她身上,却如冷霜秋光打在枯叶上一般零落的脆弱。她抬手将其举过头顶,遮住了宴□□线,他望不透她的心思,他的心似九回肠百愁难解。
“荣绮。”
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疯执,小声呼唤出她的名字。
她虽未有一丝波动,但……
“不知可否请宴大人先离开?”
宴殃愣在原地,听此言一出,她冷凝之语如冰箭狠狠扎进他的不堪一击的心脏里,心痛到破碎而窒息。
他哭耸着肩膀,欲要接近她,却被荣绝一声止住,“宴大人。”
宴殃哭觞的模样叫天地心碎,他眼角泪如九天瀑,泣不成声。他哭红着脸,惨白的嘴唇,他的心支离破碎,却仍然碎碎萦绕她身。
他望了荣绝一眼,求他不要赶他走。他若是离开了,他真的没法再继续活下去。宴殃跪在荣绮不远处,他默声苦哀他的神明怜悯,赐他生命。
荣绝见此越发头疼起来,他现在觉得面前文书奏折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荣绮知晓宴殃的性格脾气,她知道怎么做。
“宴殃,我和哥哥有话说。”
她不曾看他一眼,却对着他说着。她正声微弱,寒声正明,她的缓和一言还是激起了他心上清清碧流。
宴殃听她对着自己说话平和,顾不上其他,抹去眼泪,连连点头,只要荣绮心里舒服,他做什么都愿意。他咬着唇一直点头,垂下眼睫,紧握自己的心痛而离开。
离去前,他幽怨而不舍地,偷偷的望上了一眼她的背影。
她跪立在斜光里,带着初春寒光下,她孤寂而悲壮。
纵使百般不舍,他也只能含痛离去。
可他一踏出门,头上似有悬梁之线霎然断开,他一下子全身无力支撑不住,虚弱地软倒在柱沿上。
天晓得他是怎么遏制住他的疯魔,他想她想到发疯,想到心郁,当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多想哀求她看上自己一眼。
小九见状急忙搀扶起他,却被他摆手阻止,他咬手而泛哭,他怎能离去,他要等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