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冰淇淋在月亮的微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辉。
这团粉粉白白的,散发着凉丝丝甜兮兮味道的冰淇淋,现在就躺在她眼前。
周叙白早在她满脸震惊时就挂断电话,不到三十秒就来敲响她的房门,满脸紧张地打量她:“哪里不舒服?”
凌知雨默默接过冰淇淋,摇头:“没事。”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买冰淇淋。”凌知雨用塑料勺子轻轻戳着那一小盒开始融化的冰淇淋,“在南京待这么久,你从没让我吃过。”
周叙白挑眉:“我有那么不近人情?”
“没有没有。”冰淇淋甜蜜的口感瞬间把恐怖片的事儿从凌知雨脑袋里冲淡,她连连摇头,补充道,“你看这种临终关怀你不是做得很好嘛。”
周叙白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
他早就发觉,无论他同凌知雨说什么,玩笑话还是正经事,她最后的落脚点都是在预告她的死亡。
仿佛在告诉周叙白,做好心理准备,不要伤心难过,我要死掉了。
我时时刻刻,准备死掉了。
空气里有短瞬的沉默。
“凌知雨。”周叙白声音很淡,颀长身影湮没在沉沉黑夜中,“我想你不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我不会忘记这件事。”
“我们的计划一切照旧,你不必多虑,我不会一次又一次不礼貌地试图打断你的生活。”周叙白面容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晚安。”
门轻轻被他从外面关上。
凌知雨愣了两秒,苦笑着把冰淇淋盒放下。
她哪里是在提示他,她是在反复催眠暗示自己,不要贪恋周叙白的温暖。
她有自己的结局,而他会忘记一切,遇到更好更适合他的人。
就像月亮,少了一颗围绕它的星星,也仍旧会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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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一行四人乘坐最早一班次高铁,离开南京。
陈青絮和楚昭仍旧选择坐在一起补眠,上车没多久两人都戴着耳机进入梦乡。凌知雨和周叙白坐在他们前面,相对无言。
再次坐上高铁,成为邻座,两人的心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凌知雨安安静静地坐在内侧,除了靛色假发身上再没有其他抓人眼球的地方,比来时少了许多张牙舞爪的劲头,挂在脖颈上的耳机也摘了,只偏着头静静看窗外疾驰跨过的长江。
“还挺奇妙的。”周叙白望着她瘦成尖尖的下巴,叹道,“从瑞津出发遇到你时,我万万想不到还会一起回去。”
凌知雨应声转过来:“怎么,我长得这么不招人待见?”
周叙白沉吟:“唔,有种爆炸一样的美。”
“……”凌知雨又转了回去。
可能是因为好朋友就坐在身后,周叙白就在她身边,凌知雨格外安心妥帖,没一会儿眼皮打架就犯困。
毕竟昨晚她可是熬夜吃完了一整个草莓冰淇淋,困也是正常的嘛。
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她恍惚间听见周叙白问,回瑞津后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
凌知雨挣着最后一分清明想着,应该把耳机给周叙白戴上,让他听那首玛卡瑞纳。
见什么面,去见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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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将近八个小时,四个人顺利抵达瑞津站。
刚一下车,还没走出人群熙攘的站台,凌知雨就小声跟陈青絮说:“你和楚昭先走,我们一会儿医院见。”
陈青絮眼神狐疑:“喂,你不会要跑路吧?”
凌知雨:“怎么会!我是为了给周叙白治病才回来的,肯定不会逃跑!”
说完,她回头望向还在热情加周叙白微信的楚昭,语气放缓,“你们总要给我时间和他告别吧。”
陈青絮怔住:“你真的想好了?”
“嗯。”凌知雨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然后把手伸向陈青絮,“给我钱吧。”
陈青絮盯着凌知雨的眼睛看了几秒,从包里掏出那枝凌知雨早就藏好的雏菊干花递给她,又把钱包掏出来拍在她手上,扬声喊道:“楚昭,我们先走!”
他们走后,凌知雨把周叙白拉到人稍微少点的地方。
这是暑期的瑞津站,列车铃响了又停,车站上的人摩肩接踵,还是不见少。
周叙白挡住一个险些撞到凌知雨的中年男人,皱眉道:“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
“就在这里说。”凌知雨语气坚定,“我就想在这里说。”
“……好。”周叙白按下心里升腾起的恐慌,平静道,“你说。”
“我们是在这个车站相遇的,也理应在这个车站分别。”凌知雨刚说一句话,眼圈就红了,“周叙白,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世界仿佛瞬间变成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