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灯光还亮着。
据说,三姨娘是一个忠贞不移的佛教徒,她素衣礼佛,常年点着长明灯在佛前守着,很少迈出自己的房门去。
张演之敲了敲门。
“公子。”门里面很快便传出来了姨娘的声音,不喜不悲,却又并不像丫鬟们说的那样妄自菲薄。
“祈之今日来找我道歉了。”张演之隔着门,轻笑着说。
“是他打碎了公子的东西,道歉本是应该的。”裴母风轻云淡地回复道。
“姨娘从来如此小心,明明我从未追究此事,姨娘却偏偏叫祈之罚跪做得全府皆知。”
张演之微微勾唇:“世家大族龌龊手段数不胜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姨母为了护住祈之也真是煞费苦心。”
“……”
“不劳公子费心。”疏离而冷淡。
“只可惜,裴祈之是否是这样想的也就不得而知了。”张演之说完,不等裴母有什么反应就率先离开了。
“必须要给姨娘提个醒,”张演之提高了声儿,“你以为受过的苦祈之就不会再受一遍了吗?就连亲娘都不疼惜,还有谁会可怜那个孩子呢?”
画面一转,又是寒冬腊月时候。
漫天的雪花纷飞,鹅毛大的雪花飘落在一片白皑皑中。
他跪在张家祖祠前面,四周冷漠的身影把手揣进袖子里居高临下看着眼前雪地里这个单薄到只有一层单衣的背影。
霜雪一层又一层落在他身上,沾染在他眉间的雪已经把他的鬓发染白。
就如同雪人一般。
背着手眯着眼,神情肃然的张崇回过头,冲着门外道:“既然养在我张家名下怎么责打不得,来人!上家法!”
张演之的娘亲尤氏站在他旁边,头顶上打着把伞,听闻此言她睫毛一颤,看着地上的孩子。
裴觞宴眉目不动,恭敬如初,就像是一快任人拿捏的软玉,低垂着眉眼。
“祈之,或是有什么误会,只要你与家主说清不就万事大吉了……你说话啊孩子。”尤氏小声催促。
她知道张崇自打心里对这个孩子不满,放任他上家法,就跟默认他要了这个孩子一条命有什么不同,次次虐打都要他行坐不住、咬不住牙喊出声儿来为止。他哪是惩戒,分明就是泄恨啊。
“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张崇一甩袖子,怒发冲冠。
裴觞宴依旧没作声,他知道自己的祸是为谁背,也知道倘若说出来张崇只能更加震怒。
他势必开不了口。
“打!”张崇几乎是从牙缝里喊出了这个字眼。
身后拿着六尺长两寸宽厚重戒板的奴使熟练地上前来。
其中有一个奴使忍不住轻轻对他说:“公子,你要是受不住了就喊出声来啊,你要是疼,就喊出声来啊。”
裴觞宴侧目看了过去。
是个很陌生的奴使,可他眼底含着薄薄的泪花,干干净净把自己盛着。
裴觞宴一顿。
可是这句话明显激怒了张崇。
他回过头注视那个瘦弱的奴使,冷笑一声:“这么瘦弱的奴使能用上什么劲儿,来人,把他替下来。”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粗壮的奴使上前来把小奴使压着跪到了一边,而其中一个健壮的奴使接过了他的板子。
胆敢为他说话,一定会被处死的。
可是那小奴使丝毫没有畏怯,相反,他一直看着自己,眼里什么情绪都有,偏偏没有对死的恐惧。
裴觞宴收回目光,下一秒便趴在了长条戒椅上。
有人上前来把他的青丝撩开。
第一板子很快就落了下来,血肉崩裂的声音清晰地在祠堂中回响。
裴觞宴狠狠咬住牙,他闭上眼冷汗很快就从面色苍白的额头上挂着滑落下来。
板子落得很快,一板一板落在腰股之间,鲜血渲染开沾染脏了他的衣裳,而血肉模糊的后脊暴漏在冰冷的空气中。
张崇眯着眼看椅子上的少年,他在等着,他在等着他忍不住向他求饶。
可是仍旧没有。
周围的人已经有的由一开始的冷血观看到现在的不忍直视,还有的人以袖掩面低低啜泣。
可是唯独没有脸色苍白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的裴觞宴。
那样的疼痛,寻常人便是十板都会受不了,可这已经是十五板了,他仍旧咬着牙紧紧攥着手心藏在袖子里。
板子带出来的粘稠的鲜血滴落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尤氏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站起来,略有哽咽:“你要把他打死吗?你是不是要把他打死才肯罢休。”
张崇回头不耐烦,“妇人之见。”
可是这样的裴觞宴明显是激怒了他,他上前去一脚踹开了其中一个奴使,挽起了袖子:“既然皮硬,我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