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桃色绣鞋于是宛如雨中轻燕,毫不犹豫跳下廊外石阶,踩入深深浅浅的水洼中,溅开一片水珠。

“公子,用不着怕他们。”走到大书房前的月洞门时,花逢时忽而站停,她年龄尚小,身量还未长开,立在伞下还需得叫伞面倾斜着才能不叫雨丝飘到她身上,

“倘使他们敢数落你,你一定要记得数落回去,倘使他们敢动手,你便将墨汁泼到他们脸上,倘使他们敢打你一下,你一定要记得还击,这些都是嬷嬷教给逢时的,逢时眼下教给公子,公子记得,逢时横竖是永远会站在公子这边的。”

翟茂垂下眼帘避开擦拳磨掌的小丫鬟恳挚的视线,腾起的雨雾沾在他的睫毛凝聚成颗颗晶莹水珠,将他清隽消瘦的脸庞包裹在茫茫朦胧中。

雨势滂沱,他将伞柄塞到小丫鬟手中,转身穿过月洞门阔步跨入大书房。

银灰长袍自隙开的门缝中挤入屋内,喧哗的调笑登时静了一瞬,一身穿天青曲领长袍的少年斜睨他一眼,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尖笑,“鹌鹑弟弟来了?”

“今日怎到的这么晚?昨儿先生留下的那则文章背不出来么?”

堇衣少年背对着门翘腿坐于案桌上,闻言腰身稍稍往后一仰,半侧过脸,

“阿茂弟弟天生比不得旁人聪慧,想来是读不懂文章的意思只能死记硬背这才磨不下来了吧?要不要哥哥来教你些技巧?”

天青少年闻言垮下唇角,抱臂踱到他跟前挑了挑眉,“阿临,鹌鹑弟弟脑子不灵光,先生都已不对他抱有希冀了,你又何必在他身上费心思呢?”

堇衣少年不搭理他,跃下桌面噔噔噔绕过面前天青少年疾步走到屋门口揽住翟茂的肩膀,故作亲昵地半搂半押将他赶到某张案桌前强按着坐下,垂手将书卷翻得哗哗响,“哪里读不懂?讲出来,哥哥教你。”

翟茂面色微白,梗着脖子僵坐如山,咬牙犹豫良久,终于道:“又怎么了?昨夜杜姨娘又惹我阿爹不高兴,逼得我阿爹半夜回到我阿娘屋里,杜姨娘心里不舒坦,便喊你今日来将气撒在我头上,是么?”

堇衣少年搭在书卷上的手一颤,忽而发狂抓着纸张将书卷拎起一股脑砸在翟茂的后脑勺,听着闷闷的“咚”一声大书房内如涟漪般漫开,他恢复了明媚又戏弄的神色,

“阿茂弟弟前阵子才吃的那顿戒尺,竟还是没叫你长记性么?要不要哥哥再来请你吃一顿?”

翟茂埋着头,抠着凉丝丝的指尖,一声不吭死死攥住一角被雨花溅湿的衣袂捂在掌心,来自雷雨的秋寒自那间半敞开的屋门悄悄向少年蔓延,席卷了他的情绪。

他眼角噙着抹水花,视线逐渐被曲折占据,呛人的酸涩涌上鼻尖,翟茂直起脖颈,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深吸口气,余光倏然在窗牖左下角捕捉到一柄斜倚在廊下折起来的素色油纸伞,他登时如遭雷劈灌顶,脑中轰地一声被羞愧攻陷。

堇衣少年抬起手掌又重重落在翟茂的肩侧,嗓音自得惬意,“瞧明白自己哪里没读懂了么?快告诉哥哥。”

翟茂连眸子都跟着颤了颤,侧过脸望着那只落在自己肩头的手,仿佛那是什么滚烫的、代表着耻辱的烙印,猛然起身将其拂开,瞪着神情短暂地错愕了一下的堇衣少年,端起盛了墨汁的砚台朝他掷去。

堇衣少年迅速侧身避过,却仍旧被泼散的墨水挂住了眉毛,黑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宛如泪痕般淌落。

翟茂宛如暴起的野兽猛地扑上前将他压倒在地,继而跨坐在他腰部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提起,

“真当我不晓得你心里打的什么盘算?稍稍指点我一二,才好在下学后去阿爹面前邀功,顺便和你那妾室阿娘嘲讽两句我有多愚笨,是么?我是嫡你是庶,阿爹再偏宠你也抹不灭你的阿娘是个妾室、你往后注定只能臣服于我,听明白了吗?”

堇衣少年怒得双目赤红,反手攥住翟茂的衣襟,吼道:“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去阿爹面前再说一遍!”

天青少年笑嘻嘻立在周遭观望至今,见堇衣少年落了下风,立即拖来只板凳举过头顶作势要向翟茂身上扔,翟茂按着堇衣少年不肯松,硬生生扛了这一砸。

檀木杌子脆生生砸落在翟茂的脊背,天青少年听见他的闷哼又抬腿朝他后腰处踹了两脚,转眸忽见一团桃粉直冲自己奔来,撞得他退了几个踉跄。

花逢时搀起翟茂二话不说拽着他往屋外跑,堇衣少年被卸了禁锢,弹身而起欲拦住两人,却被花逢时手中陡然撑开的油纸伞狠狠顶了回去。

磕磕绊绊又过了些年,少年的身量宛如栽在沃土中不断浇水添肥的幼苗,凹瘪的面颊虽并未因增长的年岁而填充得丰满,瘦小的双腿却因成长的滋润而蜕变得修长。

翟茂踩着双鹿皮长靴穿梭在拥挤的街头小巷奔得飞快,衣袂掠出的残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手中卷着的一册蓝皮书尚未来得及放下。

“逢时呢?”他绕过空荡荡的恣勤斋,一阵风儿似的径直钻过月洞门,跃上屋前的石阶停在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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