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2 / 2)

口,扶着门框,胸膛随着他的气息迅速一鼓一瘪、一鼓一瘪。

孙如雁正危坐于一张紫檀木的案桌前,端着盏釉瓷三才杯,细颈微垂撅唇吹散了杯口腾起的热雾,见着他也只是蜻蜓点水般略瞥一眼,神色如常,不急不缓嘬了口玉露的清香,“乱棍打死了。”

翟茂张了张嘴,雕塑似的凝滞在门槛处,急促的喘息陡然间卡在了喉咙口,“阿娘是不是骗我的?她去年才满了十岁,阿娘怎能忍心将她打死?”

见孙如雁不作声,他摇摇头,握拳在掌心敲了一记,恍然大悟道:“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阿娘定是吓唬人的,您只是将她发卖了出去想哄我,是不是?”

孙如雁倏然将茶盏哐当砸在案桌上,泼溅出来的烫水沾到了她的指尖,犹如玉葱的手指瞬时被浇得通红,她不顾疼痛指着翟茂怒骂:

“瞧瞧你这副窘迫的模样,怎么去跟杜姨娘屋里头那个比?花逢时的尸首就丢在郊外芦花坡,信不信都由不得你!若非你读书时心思不专,昨日在恣勤斋传出的笑声叫你阿爹听了去,她也用不着枉死在乱棍底下!”

翟茂蹙蹙眉,眸子被迷茫占据了片刻,“昨日?昨日我笑是因为先生答应了收我为入室弟子!今日原...原该...”

今日原该是个喜悦的日子,先生收了他为入室弟子,还带他回镇上的私塾整理珍藏的诗集图册。

讲到后来,他的嗓音都在发颤,铺天盖地的悲愤堵住了他的声音。

“那你也是笑了,如此便怨不得旁人,更怪不得你阿爹。你原本就是个迟钝的性子,也没得阿临聪慧,我已不抱希冀将你与阿临作比,你这样蠢钝难道不该没日没夜地苦读弥补么?怎样天大的喜事值得你费时去与一个丫鬟谈笑?平白作践自己的时间!她该的!你也该罚!”孙如雁摘下别在腰间的丝绢,裹住染上水渍的手指狠狠搓了把。

翟茂仍旧是不敢信,二话不说又旋身马不停蹄赴往芦花坡的方向。

翟府的人连张破草席子都没留下,一群饿红眼的野狗正毫无顾忌围着花逢时的尸首在津津有味地啃食,咬烂了她的半张脸,她的血就跟流不尽似的淌了满地。

还未及笄的小丫头,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敲烂了,扎着两只羊角辫的脑袋被砸凹了一大块,眼睛是睁着的,仰躺着在望天,翟茂赶到时,又仿佛在看他了。

他知道她不想死,她的腕上还绑着那只叮叮作响的银铃,头一回那么安静地躺在一处地方。

翟茂对那一夜的记忆已很模糊了,饶是在最后的信里也只写道自己曾哼哧哼哧地背着花逢时沉重的尸首,刨开一处空地掩埋,没有铁锹,便拾路旁的硬石刨,将指甲盖磕得渗出了鲜血也不肯停;

苍穹挂满了璀璨的繁星,银辉清亮,他却觉周遭黑得怖人,暗沉沉的压得人透不过气。

那封压在他枕下的信中道:“我立在土坑旁站了很久很久,坡上的风吹得我头好痛,可是后来连天都黑透了,我仰头瞧见月亮朦胧的轮廓,那只银铃却一直没有再响。”

*

“翟茂就是为了替那处荒坟中葬着的花氏姑娘报仇,不惜将自己炼成焦尸,杀了自己的亲娘?”傅泯搔搔头,不解道,“孙夫人...固然狠心,可后宅大院里,打死个丫鬟难道不是稀疏寻常事?”

“是,但并不全是。”岑扉摇摇头,“我认为让翟茂下定杀心的,是孙夫人决意要过继翟临。他没日没夜地苦读追赶,却仍旧逃不过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嫌憎、抛弃,扼杀了自己唯一的光,那种无力的滋味。”

“其实我认为翟炜心里最疼的是翟茂公子,他真心疼他、真心爱他,才会管他甚严。”柳惟安鼓着腮帮子,道:“倘若翟炜当真器重那个翟临,又怎会放任他堕落留恋花楼舞姬不管?而翟茂只是与丫鬟谈了句笑,翟炜就这样警铃大作以致于酿成如今的惨祸。”

岑扉点点头,“嗯,有些道理。”

宋幺紧接着问道:“那翟茂就是传说中的鬼菩萨么?焦尸是他琢磨出来的奴隶?”

岑扉思索片刻,道:“想来不是的。鬼菩萨没那么好对付,翟茂应该只是一位因缘巧合之下传承到了鬼菩萨一星半点禁术的有缘人。想要对付鬼菩萨,路还远着呢。”

谈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荒林的边缘,岑扉走在最前头,重新撑开油纸伞,身后的孩子们亦笑亦闹,叽叽喳喳地踏上了下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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