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厉少愚飞身出门闪进弄堂。
偷鸡不成蚀把米。再听下去,非被抓个现行不可。
孔可澄久不下楼,厉少愚有点心焦,其实也猜到了,他要和日本人联手对付自己。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于公于私,横山有纪都是必死的。
两点过一刻,孔可澄终于走出店门,喜笑颜开,戴着墨镜也能看见。看样子,谈得很好呢。奇怪的是,横山有纪没有同行。
汽车缓缓驶出街口,厉少愚站在门外,思忖着是否上去找横山有纪谈谈。踌躇不定时,不远不近的,忽然有人唤他:“大爷!”下意识回头一看,是白家的车,忙又躲进弄堂里。
恰时,横山有纪出门来。陆刈麟站在车前,她扑过去,抱个满怀。
两张脸,挨挨蹭蹭,密不可分。
陆刈麟很开心地笑着,许久,也没见他这么笑了。
横山有纪是他的初恋啊,拿走他许多个第一次。
他忘不掉。
“上午事多,让你久等了。”
有纪生得小巧,站直了,也只到他肩膀。轻轻拽住他的大衣领子,微微地左摆右晃:“等了一小时。我要好好想想,应该怎么罚你。”
“说真格的?要罚我?”陆刈麟攥紧她的手向店里走。
这一幕,如晴天霹雳般,把厉少愚劈到茫然。
照理说,陆刈麟是绝不吃回头草的。怎么和横山有纪纠缠在一起?订婚宴上,他们分明要划清界限。如果恢复恋人关系,那家里的机械厂怎么办?家产怎么办?
他生来就不会争不会抢,要是陆刈麟变成他的敌人,他万万不敢想。
乌鸦叫,真倒灶。
厉少愚决定旷工半日,招来一辆黄包车,径直回到院里。
一觉醒来,阿莱浑身发酸,记不得梦中诸事,揉起眼睛,却见厉少愚坐在床边,伸出手,用丝帕擦去她嘴角的残涎。
“几点了?你还不去上班。”她坐在床上大伸懒腰。
窗外阴沉沉,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有些萧瑟。
厉少愚忙把大衣给她拢上:“睡这么死。你看看,下午三点了。”
阿莱睨他一眼,复捂着脸,张大嘴巴打哈欠。
厉少愚立刻认错:“都怪我,太痴。”边说边接何妈递来的热水,尽数倒入铜盆,躬下去拧帕子,“别赖床了,我有正事要跟你商量。”
阿莱接过帕子,朝脸上一拍,热气扑面,真舒服啊!
声音是瓮的:“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呢。”
厉少愚忙活着给她收拾,但也没耽误说话,细致地把上午的事情娓娓道来,丝毫没有隐瞒。
阿莱拢好外套,穿鞋下床。这三件事给她的冲击,一件比一件大。尚且来不及震惊,眼珠一转,已觉出门道。问他道:“你知道回上海以前,我爹说什么吗?”
“不知道。”厉少愚扭脸看她:“你什么都不说。”
“也没什么。只是说二哥哥野心大,要你早早提防他,免得将来落魄。”
“那我就理解了。你不说,是怕我多想,对不对?”
阿莱抿着嘴,对他点头。订婚宴以前,他们的矛盾并未成型,若说出来,大有挑拨离间之嫌。
厉少愚满怀欣慰,却有几分凄惨:“现在正是时候,只是,也有点迟了。”
阿莱牵他下楼,往沙发上一坐,不疾不徐地:“没什么,你们贷款的合同不是还没下来吗?往后还有好多机会商量事儿,次数一多,照样能看出他的心思。”
“你不明白,他虽然是我表哥,但他的心思我从来就摸不透。眼下正是特殊时期,国府实行管制经济,家里贷款迟迟不下不是一句党争能囊括的。我们向三菱银行贷款本来就矮人一截,后续许多条款上,有他据理力争方能不吃亏上当。可他现在和横山有纪站在一起,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想。”
一番话把阿莱说得眉头蹙起,可是无能为力,她对经济一窍不通,只懂一点点政治而已。思忖半晌,决定以最简单的方面为切入点。
“二哥哥和横山有纪已经维持十几年的情人关系,却在这个恳节上破镜重圆。我们往好处想,说不定这是一种策反手段。”
“美男计?”
阿莱点点头,除这一条,她还有别的考量。只恨思绪不够清晰,说出来也不大具备说服力。便沉默地看着他。
厉少愚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私底下,横山有纪简直快把他烦死。仅仅是看他的目光,也饱含千万分爱意。
眼睛不会说谎。
此刻,他望向她,话难出口,尽是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