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刺眼的阳光唤醒阿莱。
一睁眼,身后是不着寸缕的厉少愚,乏力如死,双臂依旧把她抱得紧紧。她一翻身,浑身便泛出一种麻痹的酸痛,站不稳的,双腿直发软。
平时都差点意思呢,昨天是用了什么法子?
管他的,反正她实打实地满意了。
一双柔荑,在厉少愚的眉心、鼻梁、嘴唇不停游移,满怀爱意,熟稔地,似在赏玩一件无暇的玉器。好像很晚了。
就在她穿睡裙的时候,厉少愚也醒了。腻歪地捏住裙角,惺忪喊:
“老婆,好困,再睡会儿。”
阿莱小小声地说:
“我饿了。”
厉少愚终于把眼睛睁开:
“我去给你下碗面。”
自同居那时,厉少愚就养成习惯,为阿莱准备饮食起居所需的一切。他喜欢照顾她,喜欢被她需要,那是他最好的养料。
不曾变过一日。
他喜欢做,故阿莱一向不“体谅”他。只是今天不一样,他太累了。
阿莱在他眉心一吻:
“今天要去镇上添置不少东西,且得费力气呢。你再睡会儿,我想试试给你做一顿早餐。”
说话的当儿,厉少愚已经坐起来,穿上衬衫,仰脸长长地打起哈欠。头发乱成一团,很可爱地坐在地上:抱住她的小腿。
“我等着吃现成啦!”
“没问题!”
阿莱信心满满。洗漱过后,厉少愚去把灶点燃,阿莱热好牛奶,准备煎两个荷包蛋,谁知油放得太少,几下就把蛋给煎糊了,而且碎得很,不成型。眼见锅里冒黑烟了,她赶紧把锅子放到空灶上,皱着眉,悻悻地说:
“要不还是去镇上吃吧。”
厉少愚牛奶喝到一半,到她身后,打趣道:
“出师不利呀!”随即把她拉到餐桌前坐下,“还是让我来吧。”
先把锅刷了,擦干,起锅烧油,呲啦一声后,厨房里就香味四溢了。煎蛋、火腿、生菜、番茄、酸黄瓜,再加点黄油,一人一份三明治,这顿就对付过去了。
阿莱是个好食客,总会在饭菜上桌的时候对厨师大肆赞赏,表情也很夸张,仿佛吃到什么神仙美味。
日复一日地受鼓励,让厉少愚在她身上花的时间越来越多。朋友赞他有手段,能让太太死心塌地地守在身边,只有他知道,是他缠着她,不要她离开。
阿莱是有事业的,为了他,做出许多牺牲。
他们到美国才发现。阿莱的第一本书三年前就被翻译成英语在美国出版,第二本在去年秋天,也出版了。
当时,厉少愚在校图书馆翻译资料,无意间看到,便马上去书店买回来送给阿莱做礼物。他永远忘不了,阿莱脸上从未出现过的那种笑容——激动、欣慰、如释重负。
后来他们联系上出版社,得到了两笔丰厚的稿酬,不久后,编辑正式向阿莱约书。确定完主题,为了敲定细节上的东西,阿莱开始频繁往来于香槟-纽约之间,疲惫而快乐。
就是那段日子,厉少愚的分离焦虑发作了,入睡困难,好不容易睡着又整夜整夜做噩梦,身体暴瘦。为了照顾他,阿莱不再出门,转用电话和书信跟编辑保持联系,工作进度受到影响,事业自然难以发展。
夜深人静时,厉少愚看见伏案苦写的阿莱,总会想起重逢那一天,想起师娘罗伊,他很害怕,他的脆弱会把阿莱变成“罗伊”。
阿莱从不埋怨,仍然写她的书,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他很想让她去纽约,他也去。
一九三三年来美国求学,在加州打天下。将近三年,才跨越大半版图,走到康涅狄格州。要他放弃苦心经营的社交圈,着实太为难。他爱她像浮萍,全副身心依托于他;又爱她像大树,顶天立地野蛮生长。
有时他会想,他不过是个自私的人,但好在,多数时候,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厉少愚总催促着阿莱,其实有点试探:
“你决定了吗,真的不去纽约?”
世人都自私——他在自私之余还需要得到肯定。
阿莱心怀愧疚,想要补偿他被抢走的五年。笃定地答:
“想好了,就在香槟挺好的。”
厉少愚又放心一回,生怕她发觉他的奸滑狡诈,匆匆接言:
“假如我也去纽约呢?”
阿莱更坚定了: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厉少愚忽然很想抱一抱她,然后真的起身抱住她。默然良久,内疚地说:
“老婆,谢谢你!”他吻她的侧颈,“等Alain回波士顿,我请他帮忙留意新的工作机会。”
阿莱明白他几番试探的用心了。既来之,则安之,她原本就没多大的事业心,那两本书能在美国出版,她开心的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