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道镖局本是前朝余孽一时叛逆而起,如今灭了只能称其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柳云添单手扶额,靠在一旁看向舒鹤。
舒鹤敛衽而坐,淡淡抬眸看了过去,似是毫不在意地渺然笑了笑:
“是么?”
柳云添不屑地哼了一声,从她脸上移开视线:
“自然错不得。”
“因着那等逆贼为你近亲,所以你有所舍不得罢了。”
舒鹤听了“逆贼”二字,心中无端涌上一阵悲凉。
逆贼么?
何玄为国鞠躬尽瘁,舒夫人为前朝殚精竭虑,费尽心思立下元道镖局,收留前朝幸存之臣。
柳云添曾与他们共事,一朝揭竿而反,转而倒称起他们是佞者了。
真是好一个春秋笔法。
她笑了笑,淡然回道:
“既然如此,大人如今留我一命,岂非是与罪臣之女暗中勾结?”
柳云添扯了扯嘴角,忽然凑了过来:
“所以,你当真是何玄之女?”
“当年舒家女娘远逃璃山,果真拼死生下何玄之后,这些年何玄躲得那样好,我竟是分毫都找不见他。”
“既然你是他的女儿,想来应当知晓其所在。”
他耸了耸肩:
“若能早些认得你,倒免去我好一番大动干戈了。”
舒鹤这才觉出自己方才疏漏之处,竟被柳云添抓了个正着,不由得有些自责,面上却不便表现出来,笑意盈盈:
“何玄其人,抛妻弃子。大人此言,我倒是越发不懂了。”
“更何况,我似是有所耳闻,何玄早就因病而亡。”
她敛眸一笑,遮藏住了眸中浓重的寒意:
“如此,可算是罪有应得?”
柳云添皱起眉头来:
“你当真不认得他?”
舒鹤淡然一笑:
“耳闻罢了,娘亲一人拉扯我长大,很是辛苦。至于爹爹么,可有可无罢了。”
柳云添一把握住舒鹤的手腕,将人狠狠带了过来,右掌施力按上她腰际,迫使着她抬起脸来:
“如此美貌,可惜满口胡言,竟是没一句实话。”
“世人有言,美人蛇蝎,当真不假。”
舒鹤动单不得,却是在心里盘算着时辰。
她尚还犹豫是否就此借刀杀人,让柳云添丧命于此。
可惜,听起来,他似乎对前朝之事颇有些门路。
要替爹娘平反,重立镖局,柳云添眼下还死不得。
思及此处,舒鹤轻轻地挣动了一下,摆出一副我见犹怜地模样来,蹭了蹭柳云添的手:
“可小女子如今生死皆系大人,又何敢有半句虚言?”
似是仍嫌不够,她低低地唤了柳云添一声,楚楚可怜地看过去。
裙下的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腿,疼得她顿时珠泪盈然。
柳云添呵呵笑了几声,抬手扼住舒鹤的咽喉:
“是。”
“我想要你的命,不过一句话的是。”
“在此之前,你只管乖乖听命于我,来日是否留你一命,尚有商榷之余地。”
指腹摸了摸舒鹤的脸,他将人拉近了些,还未来得及说话,却隐约听得破空之声。
他下意识地俯下身子,只见一根箭羽传过帘布窜了进来,狠狠地钉在了他方才所坐之处。
若是他未曾留意,只怕要被这箭取了性命。
舒鹤擦去脸上刻意的泪光,低眸瞥了柳云添一眼,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没死成,怪可惜的。
柳云添如惊弓之鸟般,拉开车帘,怒不可遏:
“一帮废物!”
“将人带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此地对朝廷要员动手。”
正当他还想怨怪些什么,舒鹤拇指落于食指端处,她眸色一动,呼吸吐纳间犹豫一瞬,扑身而出。
不知从何处刺来的利剑划过她的袍袖,带出一抹醒目的红来。
舒鹤咬牙忍着,手却是攥着柳云添的袖口。
柳云添避开一剑,自有死士蜂拥而上,将其制服。
原便是车夫动的手脚,死士本分地将人制住,上前拱手道:
“大人,如何处置?”
柳云添阴沉着脸,借着宽大的袍袖遮住舒鹤的身子:
“捆起来,仔细审问一番。”
“若是不肯说,你知晓如何。”
死士低声应是。
“只是,光天之下尚敢行刺,可见其猖狂之意有甚。”
柳云添捻了捻手指:
“寻个僻静之地,剐了。”
舒鹤抖了抖,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