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寻菱便径直走进厢房里,睡了一阵,待醒来时,人清明了一些,想着战场上胜败那兵家常事,我大周损失精锐五万,那鞑靼大军还不知死伤多少呢。
午后寻菱又去佛堂念经祈福,求佛祖护佑裴凉,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只要前线还没有传来裴凉战亡的消息,便是没事的。
可心里总归是忐忑不安的,晚上也睡不好觉,翌日醒来时,寻菱照常去佛堂念经祈福,抄写经书,可午时到了却并未敢再去那悦来酒楼。寻菱心里犹豫,不敢再去,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如此这般又过了好几日。
坏消息依旧没有传来,寻菱又一次来到了悦来酒楼,还是那个位置,隔桌仍有那个护卫装扮的中年男子,想来又是护着自家主子来广来寺上香祈福的。
今日大堂内安静,并不如几日前那么喧哗,中年男子也没有与其他人高谈阔论,只埋头喝着茶,吃着饭食。
寻菱等了一阵,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向那位襄阳伯府的护卫走去。
她礼貌地低声询问道:“这位小哥,可否向您打听一下北伐前线的消息?”
中年男子闻声抬起头来,颇感诧异,上下将寻菱打量了一番,见眼前女子虽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但穿衣打扮颇为讲究,看起来非富即贵,便恭敬回道:“夫人想必也是前线官兵将士的家眷吧?”
寻菱不再否认,点了点头。
“唉——”中年男子不做回答,却先是叹了一口气,寻菱心里倏忽一紧。
中年男子叹口气以后,方朝寻菱身旁靠近了一些,又压低声音小心道:“夫人,您是不知,前几日鞑靼大军突然向宣府发起攻击,宣府虽然没有被攻下,但也耗损严重。可在下听说周边救援大军还未到,定远侯竟然和我家主子襄阳伯仅率一千人马朝鞑靼大军驻扎的张北之地行去,如今几日过去,这一千人马没了消息,生死未卜啊!”
寻菱一听,身形晃了晃,如遭电击一般愣愣地杵在那里,不能动弹。
玲珑连忙在身后托住寻菱的身子。
那中年男子又补充道:“我家夫人担忧,这才日日来这广来寺上香祈福,希望佛祖护佑……”
寻菱耳旁一片嗡嗡的,中年男子后面说了什么,寻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寻菱不知怎么回的广来寺,只知道中年男子那一句“生死未卜”像一颗尖针一样插进自己的心脏里,如那日梦中一般痛到无以复加。
前世便是这样,生死未卜,随后等来的便是裴凉战亡的消息,紧接着便是裴凉被运回来的冰冷尸首。
直到夜间静寂无人之时,寻菱方斜卧在厢房内,泪流满面。
为什么她重生一世,还是救不了裴凉?她这般虔诚地来寺庙里抄写经书,祈求佛祖,希望佛祖能护佑裴凉平安回来,可为什么还是前世的结局?
既如此,为何又要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寻菱这边如此,定远侯府寿康院也好不到哪里去。裴老太太得了消息,瞬间苍老了好几岁,这种噬心的疼痛,在裴凉父亲战死的那天,也同样来临过。这种苦,压得裴老太太喘不过气来,只能卧在榻边,勉强支撑着自己垂败的身体。
杨氏守在一旁,亦是满脸悲伤,她小心翼翼问道:“可要将这消息传给侄媳?”
裴老太太眨了眨浑浊的老眼,方缓缓地摇了摇头:“凉儿生死未卜,便是还有一线生机,暂时不要把消息传给寻菱,让她在广来寺好好为凉儿祈福吧。”
杨氏哽咽着点头应下了。
接下来,寻菱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
这日,寻菱起床去箱笼里翻找自己从定远侯府带来的宣纸,想为裴凉抄写经书,寺院用的都是黄麻纸,虽耐久防蛀,但纸质粗糙,不那么好写。
打开箱笼,寻菱便一眼看到了一个精致书盒,里面装的是那一纸文书。
寻菱微微怔了怔,随后将书盒拾起来,重生一世,很多事情都变了,难道在她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不,变了,她原先一直保留着自己对裴凉的感情,不就是为了现在的改变吗?这一纸文书,不就是能给她带来改变的契机吗?
只是,重生一世,她改变了自己的结局,却没能改变裴凉的结局。
寻菱脑中闪过裴凉的那张清俊英挺的脸,一时心里又溢满了重重悲伤,不,她不信!
她将书盒收起来,戴上帷帽,叫上玲珑,又走出广来寺,向悦来酒楼行去。
兴许,今日前线便能传来好消息了。
寻菱刚踏进悦来酒楼,还未来得及在大堂处寻个地方坐下来,便听到大堂中央传来一个悲戚的声音:“亡了!亡了!定远侯和襄阳伯,还有那一千将士,唉……可惜了……”
寻菱一听,连忙转身,未敢再继续听下去,强忍着心中悲怆往外走了出去。
一阵秋风吹过,风沙进了寻菱的眼,泪水簌簌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