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发前,她都郁闷地搜罗自己平时攒的小物件,太珍爱的不舍得拿出手,若是随意一个东西,陆巍还瞧不上。
陆巍特别喜欢她的一个泥捏的小罐子,罐子口处还有一只小猫,他每次都试图得到它,只不过杨小云是不会将它带来的。有一次陆巍见她拿了一个麻绳编的娃娃,竟非常生气,嚷着要把她扔到北郊的乱坟岗,还好姨姨出面,将他严厉斥责一番。
三姐是这项娱乐活动的无偿支持者,明明每次玩牌都输多赢少,却一直兴致很高。杨小云猜想,与其说是三姐喜欢玩牌,倒不如说是一切有陆巍的活动,三姐都会很喜欢吧。
不过听到陆巍要将自己扔到北郊的乱坟岗,三姐还是义正严辞地站在她面前,同陆巍针锋相对,差点打了起来。
杨小云很喜欢西北地区的气候,要么炎热,要么凉爽,干燥少雨,不拖泥带水。她在兖州经常会遇上下雨的潮湿天,衣服是湿的,被子和枕头也都是湿的,明明躺在席子上,却感觉无论怎样都不舒服。
但比起姨姨家,她更喜欢平凉府驿馆的院子,四方,不大,四周围墙下栽满了沙枣,而院子中央长着一棵大桂树。
每年她们到来的时候,桂树上开满了一串串金黄的桂花,花的香气可以传到每一个角落的屋子里。驿馆常年无人居住,只有来往的商旅在这里歇脚,因此留下了很多空房。
这些空房装修简单,四周墙壁并不算是严丝合缝,每年桂花开时,香气盈园,也透过窗子和墙缝钻到各个屋子里,长年以来,屋子中的器具都沾染了淡淡的桂花香气,仿若有了灵气一样。
每年她们来,母亲都会去集市上买这里的瓜果,一半带给姨姨,一半留下,作为她们饭后的一点消遣。
三姐经常嘲笑母亲,姨姨久居沔州,早已吃惯了这里的瓜果点心,若是再给她们送去,简直是多此一举。
母亲呢,每次都笑了笑,“可是姨姨本就是中原的人,咱们那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带给姨姨的新鲜东西呀!”
三姐说,“您就是想自己买了吃!”母亲笑而不语。
的确,这里的瓜果甜而多汁,肉大皮薄,香甜可口,是中原地区难以相比的。
晚饭后的消遣时光是最美好的,一树桂花的摇香,一盘鲜艳透亮的水果,一轮清冷的圆月,一地残破的摇曳的树影,几句再平常不过的闲谈,还有远方时不时传来的羌笛小调。
突然间,好像撞到了什么,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一阵嘈杂。
似乎是有人在争吵,而马车四周的侧壁,被什么东西撞了好几下。
何意掩了掩手中的篮子,静静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试探着开口叫车夫,“小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又一阵争吵,接着马车四壁传来一阵撞击,好像是有人在外面推搡刮蹭着马车。三姐也不晃头了,瞪大眼睛看着母亲。杨小云将车帘攥在手中,将耳朵凑近在窗边。
“小哥?”她又叫了一声。
此时传来马的啼叫,接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响起,马车嗒嗒向前驶去。起先还可以听到一些模糊的叫骂,马车似乎还在被人群推来推去,过了一会,声音渐渐弱下来,马车也不再晃动,如平常一样赶路。
待到人声渐渐远去,车夫的声音才从前面传来,“夫人,刚刚来了一群乞丐。”
何意微微“啊”了一声,“怎么会······”些许疑惑,她开口对车夫说,“这里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会莫名出现这么多乞丐呢?
马蹄子“嗒嗒”拍打着远郊的土路,许是风声与马车的声响太过嘈杂,她的话还未传出,便消散在车轮的“轧轧”中了。
“小哥?”何意皱了皱眉,再次开口。
“怎么了夫人?”车夫的声音从马鞭落下的间隙中传来。
“最近这里可发生什么事情吗?”
“听人说,西边刚打过仗。”车夫操着一口标准的西北口音,“具体怎么回事,俺就不清楚哩!”
何意“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马车一直向西边赶路,奔腾在西北地区无人的旷野,土地辽远,四下荒芜,只能听见马蹄子“嗒嗒”的声、车轮子与车轴的摩擦、马鞭落在马肚上清脆的声响······
三姐和小云也没在说话,随着马车的颠簸,三姐头上的饰品的珠翠叮当作响。
母亲在一旁靠着车壁,眼神恍惚地盯着前方,一会又低头用盖在果篮上的布擦拭篮子里的水果。
杨小云微微掀起了车帘。
没有风沙也没有烟尘冲击而来,与想像中不同。四周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车轮下是连绵的黄沙地,路旁种植着梭梭草和杨树。
一抬眼,她看见了路旁坐着的一个女人,身穿破布,衣不蔽体,她的身旁,还坐着一个干瘦黝黑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