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雅还在昏睡着,不管是身为修士的孙道执,还是吕莲军中的医疗兵,都对她的衰败束手无策。比起昨天,阴沉光线下,她的脸似乎比昨天还要灰暗,毫无生气。
柳期把孙道执留下的瓷瓶放到兜里,小心翼翼地拦腰抱起李清雅。一个小孩,一个大人,曾经两人身形相差极大,但此刻枯瘦的她被柳期抱在怀中,竟几乎看不出成人模样。道士内穿的白衫套在她身上,连领口都宽松得滑向肩头。
一颗吊坠从她胸口滑了出来,停在皱皮包裹的锁骨上。
那是颗瓷白色的吊坠,一半是月牙,一半是圆珠,打磨得光滑温润。月牙半包着圆珠,形似日月相连,那圆珠透着一点鹅黄,乍一看好似一颗缩小的眼球。
孙道执说过,李清雅之所以能吊着一口气,是因为这条项链。而真正保住她的心神的,是圆珠中间的东西,极可能是那点鹅黄颜色的神秘事物。只是以柳期的眼光,怎么也看不出这项链的特殊之处。
用神秘事物炼制还神丹,只有两成几率治好李清雅,但即便治好,李清雅也只能用这种苍老的形态活下去。
两成……太过冒险了。
但柳期一时间的犹豫,使得李清雅连冒险的机会都已失去。孙道执随柳望一起行动,能否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但柳期知道李清雅是不愿苟活的。于她而言,杀死吴山已经是最完美的落幕。让她活成一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反而更加痛苦。
只不过这种类似于要不要拔管的决定,柳期实在做不了,也不该让她来做。但李叔张姨都已经死了,能帮李清雅做决定的,还能有谁呢?
柳期仔细地把项链塞回李清雅胸前,横抱着她走出小院。雷翼展开,她的身形闪电般直冲云霄,而震颤中的根根雷羽,以强劲力场驱散掉连绵雨水,没能打湿李清雅半片衣角。
从高空俯瞰,祖庭中的道士们已行动起来,把守住了前后广场上山要道。有道士看到这一闪而逝的光,呐喊起来,但其他人赶到时,柳期已然消失在阴云之中,不见踪迹。
她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能够安置下李清雅的、让李清雅也舒适一些的地方。而脑中所想,这样的地方只有一处——总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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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平权协定,修士不可滥杀进化者,不可侵犯进化者碎土主权,进化者反之亦然。但其中也有例外,那便是仇杀。
只不过仇杀要经过审批,要报上联盟和仙盟组成的共议会备案,只有备案通过,共议会才不会介入干扰。若是违反规定,不论是谁,共议会都会追究到底,给予“共议共诛”的审判。
当然,上述受保护的范围中,变异种不在其列。
而杀死孙元盛的柳期,正是一个变异种。
这是孙元一不能肆意妄为的原因,也正是黄怀突然强硬起来的理由。
一直没吭声的叶昌突然开口,响应黄怀:“黄秘说得没错,孙掌门若对平权协定有意见,大可以跑一趟隐元仙陆连云山,仙盟就在那山上。孙掌门若不认路,叶某可以给您安排一个向导。”
刘进洪悄悄投去惊异的目光。要知道,叶昌所在的梦昌洲便是隐元仙陆的附属国。叶昌主导的梦北派一直主张脱离仙陆,成为独立的进化者国家,但他开口的重点,显然在后一句。为了威慑孙元一,他竟一反平日主张,借用了隐元仙陆的名头,狐假虎威。
刘进洪稍一琢磨便反应过来。想来是孙元一刚才形容吕莲的话激怒了叶昌,叶昌这句话,摆明了是告诉他天外有天,你崂山派是吕莲的天,但仙盟,仙盟所在的隐元仙陆,更是你崂山派头顶上的天。
果然,孙元一不再提进入卯泰内地的要求,转而说道:“本座不强人所难。”
他有意无意瞥向刘进洪的位置:“之所以要找黄金对质,是因为孙道真言之凿凿,给你们卯泰造成巨大损失的柳期,没有死,很可能藏在你们卯泰。既然你如此肯定她已经命丧死涧,那本座就退而求其次。”
他这话令在座之人都悚然一惊,尤其是刘进洪和晋安全,不约而同看向黄怀。黄怀明明说过,那个可怕的变异种已经自爆了。
只听孙元一继续道:“要么你找来柳期的尸体,一块碎肉,一节骨头,一根头发都好,本座自有办法确认是不是她。要么你把黄金叫来,让本座细细询问。”
黄怀镜片后的眼神又沉了下来。
孙元一还没说完。
“而在此之前,劳驾各位移步祖庭,届时想怎么谈怎么谈,不耽误你们的大事。”他说着又望向刘进洪,“若柳期未死,有本座坐镇的祖庭便是最安全所在,你说是吧,联盟特使?”
刘进洪下意识便要拒绝,可听完全部的话,那拒绝的言语便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有……有道理。”
黄金冷冷的目光瞟了过来。
刘进洪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从柳望腿后探出头:“各位的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