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宴(1 / 2)

姜老夫人看着执拗争辩的孙女,又看了看事不关己坦然若素的叶、水二人,无奈又宠溺的叹了口气,说:“水天清,此乃太后内侄。叶舟轻,大隐于市的国师之嫡长女。颂儿,你还小,目光不可拘泥。”随后对着顾颂摇摇头,目光尖锐冷淡。

姜老夫人说完,全场鸦雀无声,众人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极个别不明所以者,立刻有人对之解惑:水天清,□□若神举止高雅。去年病故的大贤山宫先生曾说此人,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江崩。还有传言说先皇特别喜爱水天清,常常令水贵妃留他在宫中教养,甚至有意想要将他认为义子,被其知晓后就在地上画了个方框,待在框里不出来。旁人问他原因,水天清回答:“此乃水氏之庐。”这话传到先帝耳朵里,立刻就派人把水天清遣送回了东洲。

关于水天清的这个传闻,叶舟轻也是赴宴前夜才听沙溪提起。若传闻属实,那么水天清的聪颖的确可谓“若神”,才七岁年纪,就能够用如此迂回委婉的方式改变帝王之意,进而实现自我意图。

叶舟轻放下杯盏,侧头看了一眼水天清正举杯蹙眉。这身形,其醉态真能如此吗?她突然想起周乾为数不多的酒后醉态,是抑郁难止。卜大婶酒后,收敛了大嗓门,显得极其温柔。街东头的王瞎子,一喝酒就是扑天抢地的吆喝哭诉,一把鼻涕接着一把鼻涕。再早,滇越鼓捣药的杨老头,醉了就拉着她让她拜师,叽里咕噜的倾囊而授,也不管叶舟轻听不听得进去。

人人皆可醉,即便八角镇上古板教条的先生,奉上束脩时也能醉醺醺的哼酸掉牙的小曲。

只有自己,叶舟轻又恨恨的饮了一杯,不能有哪怕瞬息的不清醒。

姜老夫人说完,扭过头不再理顾颂,旋即恢复了和蔼,对着水天清道:“水大人,今日这五色丝与往年可大不相同,不仅用料更讲究、原材更精细,这最重要的呀,是太后娘娘请弘道真人赐福,这可是天下独一份喽!”

“老夫人费心了,晚辈受之有愧。”水天清似乎不愿多说,回礼后迈腿就往主位上去了。走了一半才意识到叶舟轻还没跟上来,顿了顿,等她一齐同往。

大局已定,虽然这本也是叶舟轶早就知道的,可是愤怒依然充斥双眸。用多大的力才控制住自己也许只有自己知道,她挽着顾颂的胳膊安抚着回到了榻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叶舟轻系在手腕间的五色丝。

宴会重回秩序,年轻人们斗草簪花吟诗作赋。

这些叶舟轻都没参与,她与她们,隔着的是万里北疆,她不关心正如她们也不识。

看着面前流水而过的佳肴,扑蜂引蝶言笑晏晏的少男少女,不知为何叶舟轻突然想起孙玉占来,也不知小铁棍儿从军后,他能否过得下去。

叶舟轻的思绪天南海北,正想着是否再给周乾去封信时,宴会上推举出了文采最为斐然的两个人,梁培风和叶舟轶。

叶舟轻看着台上的叶舟轶,她很美,只需往那一站,不自觉的就吸引力很大一部分的目光。她的举手投足每一处无一不符合这里的人对女性的要求,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家世清白。

只是她太美了,太毫无瑕疵了,以至于令人觉得很虚幻不真实。

梁培风稍早前曾与叶舟轻碰过面,当日初踏圄州时城外的酒肆,他翩然落座,就在叶舟轻的对面。

当时叶舟轻就觉得对方来者不善,后来听沙溪打听来的各路消息,才知对方何止不善。

姜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席,宴会间的男男女女们少了很多顾忌,叶舟轻看着对面的梁培风和叶舟轶,真真是一对儿璧人。

“舟轻小姐,你认为如何呢!”梁培风似笑非笑的对着叶舟轻,声量显然高了些。

“啊?”叶舟轻战略性的斟了杯酒,抬头正看到对面游廊上的壁画,心想:他们要是壁人该多好啊。

他们说的什么叶舟轻一点也不关心,可目前这个局面,梁培风想要讨好叶舟轶,偏偏要拿她做垫脚。

“我家姐姐久居疆北荒芜之地,识字见识都不多,哪里懂得梁公子讲的高论呀,公子就不要难为姐姐了。”

局面有些冷,就连叶舟轶也没想到叶舟轻会不掷一词,眼看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聚集过来,梁培风已有些尴尬之色,叶舟轶只得开口解围。

只是有些人却不愿意就此罢休,“看来这位叶小姐见识浅陋,真的不懂,就是可惜姜老夫人精心安排的槐序宴了,竟有如此粗鄙之人。”

是顾颂旁榻的一位女子,长的五短身材银盆脸。

此话一出,引的哄堂大笑,各种蜚语入耳。

“这叶氏大小姐不会是个冒牌货吧……”

“叶氏好歹也是圄州数一数二的人家,怎可容忍假货横行……”

“我听长辈们说来路不正呢……”

“据说是前夫人的私生女。”

许多年以来,叶舟轻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一只耳朵能真正被嘴巴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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