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相知或相离,她都已身在其中。
这便是天道予她的命数吗?踏雪心中一阵恶寒,她自以为是的选择全都在天道的计算之中。
“那日你梦魇,魇兽带回了你的梦,我在梦境中窥见了娘亲。是我的私心过甚,不想你为恩义牵绊而与我在一起,所以隐瞒至今。雪儿,你可怨我吗?”
神仙只有一世,为何瑛娘可以再入轮回。踏雪讷然问道:“何为神魂尽碎?”
踏雪没有回答他,润玉一如往日解答她的疑惑:“凡人的轮回承受不住仙人的命格。神魂尽碎,大抵就是凡人所云,在清醒时挫骨扬灰。”
爱与愧疚纠缠不休,铭刻入骨,粉身不忘。
簌离与她的鲤儿如此,锦觅旭凤亦如此。
这个傻子一直以来渴求的究竟是什么吗,他真的知道吗?他因人心而扭转败局,当知人心易变,他怎么敢和自己说但有所负,愿堕入轮回,甘受挫骨扬灰之苦。
这对母子一身傲骨,让她又敬又怕。踏雪顿觉失了方才倔强的气力,她颓然裹着外衫,仍觉寒意透骨,低声呜咽:“润玉,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害怕。”
踏雪如愿被熟悉的怀抱环绕,两只手自然无比地环住了润玉的颈子,照例在他肩头蹭了蹭。
“对不起,”说着要守护她此生清泰无虞,却让她担惊受怕,润玉重复道:“对不起。”
踏雪不要听这个,“还疼吗?”
便是伤口愈合,那种被利刃划开皮肉的恐惧和寒冷依然挥之不去,她的腿记了那种痛近千年。
润玉的声音如同被拨动的琴弦,自头顶传来,“早就不疼了,”手臂却不由自主又收紧些。
从未觉得润玉紧拥的怀抱如此令她安心,“你恨她吗?”
那个残忍的驯兽人竟然是她怀念千年的温柔绣娘,润玉的生母。
纵千万般的无奈可以解释她的疯狂,却不如一支药膏有利于伤口的平复。
“母亲是为了保护我,”润玉平静地回忆道:“况且,等我再大一点,便可以自己动手了。我胸口的逆鳞便是我亲手拔下来了。”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他该是以怎样的决心,在黑暗中拔下自己的逆鳞。
踏雪心惊肉跳,不由坐直了身子,一个荒谬的想法无端闯入她的脑海。
先天帝是残害他母子的元凶,润玉亲手推翻了先天帝的□□,如今却以先天帝绘制的画像祭祀母亲。
画像上的少女簌离娇憨烂漫,青春年少,是她一生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但那时,没有润玉。
生于罪业,长于寂然,一生孤苦无依,最终却成了天下人的依靠,何其荒谬。
润玉眼尾猩红,空洞的眸子里短暂地凝聚出一丝流云般期盼,因缘聚首,随风即散,“雪儿,你怕不怕我?”
踏雪清澈的眼睛里泪如泉涌,朦胧中润玉苍白的唇依稀可见,就是这张讨厌的嘴巴,总说些她不爱听的话,就该被她这种恶猫咬坏。
踏雪倾身半跪,如润玉梦中一样,捧着他的脸,俯身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润玉的脸上,激起一丝清明——这是在他娘亲的灵前。
润玉按捺住内心汹涌潮水,艰难地推开了踏雪,“雪儿……”
踏雪隔着泪帘,毫无力道地瞪着润玉,指控他的无情,“你敢拒绝我!”
泪痕犹在,润玉却哭笑不得,再也悲伤不起来——她看见了全部的自己,愿意接纳自己的不堪,就是太不讲道理了。
他鼓起毕生的勇气,揭开经年的沉疴,给她看狼狈的自己,惶然无措,惊惧交加。
踏雪不回应他的每一次恳求,却一句话将他带出了噩梦。
她总是这样随性无常,如她的棋艺一般,惯于出其不意,打乱他的布局,让他应接不暇。
“雪儿,”润玉转头看向娘亲含笑的画像,面颊绯红。
踏雪顺着润玉的目光看了一回,愈觉气恼,命运摆布她,她便将邪火留给了瞒她骗她的润玉,“儿媳是瑛娘挑的,人是你自己选的,现在想起嫌弃我野性难驯了?”
踏雪把润玉按倒在地,自问自答:“晚了!自己选的,自己受着。”
颇有几分歪理。润玉抿干唇上腥甜的血,心潮愈加澎湃,但骨子里的端方犹未被野性驯服,深觉无法在此接受这份热情。
灵力经行,四周飞逝如电。
时隔数月,她又回来了,她的仙生果然是个圆。
踏雪卧于床榻和润玉之间,再见青青白白的纱帘飘摇不定,忽然醒悟——她实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时忘却了初心。从前是她年幼无知,但此番竟又是她主动。
凭什么登徒子每回都要她来做,矜持却都是润玉的。
此时矜持未免矫情,那便不好只担个虚名。踏雪翻身跃起,将黑手伸向润玉的白衣。
作恶未遂,被抓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