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必定免不了打打杀杀,可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历经生死之后心绪难宁是另一回事。
柳云不断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茶坊、竹林和那些死去的人,包括洛文傅和怀鱼,以至于整夜都没有睡好。自打跟了纪玢誉,她所接触到的都是从前高不可攀之人,诚然她并不情愿牵涉其中,但不得不说,短短时日里她武功进步不少,心性也被磨炼了许多。毕竟非生即死,而她不想死。
天将亮时,她翻身下床,整衣出门,到客栈后头的小院子里练功。虽说昨日一战中,她也受了不少伤,但多是外伤,不值一提。战斗过程中她多有感悟,每招每式如何发挥出最大威力,又该如何连贯起来,见招拆招,她急需将种种感悟运用到实战之中,所以她不顾周身伤痛,勤学苦练起来。
约摸一个时辰后,天光已然大亮,纪元徽来到了附近。
柳云暂且停下,抹了把汗向他走去:“你手上的伤还好么?”
纪元徽道:“已上过药了,不碍事的。”
柳云呼出口气:“那…宗主他?”
纪元徽道:“还在栩栩姑娘身边守着。”
这一守就是半月。
师栩栩一连昏迷了三天三夜方才醒转,可想而知她当时给纪玢誉输内力解毒对自身的损耗有多大了,毕竟那可是怀鱼的独门秘制之毒,不是说解就能解的。之后休养在床,纪玢誉也是没日没夜地照顾着。
井梧以雷霆之威扫荡了白虎门在洛阳城中的多股势力,其中闹得最大的一次是他单枪匹马连锅端了毒蜂堂,并将其内至宝归为己有。
听闻朱雀门对外宣称怀鱼那桑蛇之毒能够成功制得有毒蜂堂堂主单殃的一份功劳,因此井梧为纪玢誉报仇实乃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柳云心内啧啧,杀人打劫还有理了,不过白虎门名声败坏,毒蜂堂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井梧这么做也算是大快人心。
井梧将带回来的百年灵芝、千年乌参等都让厨房炖了给纪玢誉补身子,但纪玢誉喝没喝尚未可知,师栩栩倒真是喝了不少。
纪玢誉一直陪着师栩栩,井梧有时随于近处,有时守在远处,总之能确保纪玢誉安然无恙,他或远或近都无所谓。
起先因洛阳城内不太平,柳云又无意参与朱雀门的行动,诚然她纵是有心助井梧一臂之力,井梧也不会捎带上她,顶多是看在纪元徽的面子上不赶她走罢了,但柳云从没有不安分的心思,老实在客栈里待着也觉着挺好,所以她没日没夜地练功,基本没迈出过客栈大门。
纪元徽或许是自己待不住了,或许是看她不知疲惫不舍昼夜,怕她过欲求其成反而适得其反,所以这日非要带她出门走走不可。
柳云倒也没有过多推拒,洛阳城她从前不曾来过,见识见识也好,却不想才逛一会儿就遇上了故人。
看来今日并不适宜出行,门派火拼影响到的也只是少数人,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还是得好生过下去的。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一辆推车上垒着七八个木笼子,每个笼子里都装有三两只小白兔,唯独最顶上的笼子里只装有一只。
推车前的中年人吆喝道:“凤眼雪兔,世所罕有,五十两一只,先到先得嘞。”
往昔的记忆浮上心头,柳云出于好奇过去看了看,只见顶上的那只白兔两眼呈叶状,尤其像是加宽的柳叶,两耳奇短,尾巴也只有两寸长,通体雪白,圆咕隆咚的脑袋甚是可爱。
柳云两眼一亮,竟很想摸上一摸。
恰有人喊道:“怎不拎出来看看?这关在笼子里能看出来个甚?”
车主立时满脸堆笑道:“好嘞,我这就拿出来给大家伙瞧个仔细。”说着便打开笼子,把那雪兔抓了出来。
小雪兔虽未挣扎,可蔫蔫儿的不怎么有精神,众人越是大声喧嚷,它越是缩成一团。
柳云一点不兴奋,反倒心疼起来,自身条件又不允许自己买下它,便转身想走,正是这一转身让人发现了她。
一女子蓦然攥住她手臂:“柳云?”
柳云吓了一跳,定睛望向眼前人:“冯芊芊?”
冯芊芊惊讶地笑道:“果然是你。”松手后自袖口里掏出一方丝帕擦了擦那只手,再将丝帕随手丢弃,“一别经年,想不到能在洛阳遇见你。”
柳云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好巧。”
因她微低着头,冯芊芊便刻意弯下腰,自下往上端详她神态:“你不会还没嫁人吧?”
柳云浑身不自在,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不料撞上一人,忙转身向那人道歉,那人骂骂咧咧半天,因柳云一再躬身方才罢休。
纪元徽本有意为她出头,可柳云暗暗握住了她的手,他便没有吭声。
冯芊芊本在看戏,却见柳云身边冒出这么个衣衫矜贵的公子哥,顿时不爽道:“哟呵,原来你还带了人哪,不知这是哪家的公子,竟能上了你的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