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额头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地面。
“小侯爷,抬起头来。”
武阳侯府的三人俱是皱起眉来,这狗奴才也太大胆了!
顾蔚泽缓缓抬头,面上覆着一层薄汗,两颊是不正常的潮红,眼球泛黄。
成福被吓了一跳,一招手,身后候着的小太监端上来一个锦盒。成福揭开盖,里面赫然是一粒灰黑色的药丸。“这是国师亲自炼制的丹药,望小侯爷药到病除。”
“谢陛下恩典。”
“侯爷,请吧。”成福双手交叠,拂尘靠在肩头,垂眼盯着顾蔚泽发顶。
何非的衣袖几乎已经要被抓破了,却仍得隐忍不发。
文思跪在地上前面挪动了几步到成福脚跟前,抬了脸谄媚地笑:“公公,我们家侯爷行动不便,您看奴才代劳可好?”
成福从鼻子里发出个单音,文思接过小太监手里的锦盒,一路膝行,至床边小几上倒了碗热水,一并端到顾蔚泽面前:“侯爷,有热水来顺顺。”
张嘴,吞药,喝水一气呵成。
成福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拂尘:“那奴才便回宫向陛下复命了。”说罢,略欠身,转身便走了。
文思忙起身追上,跟在后头:“公公,奴才送送您!你这边走!”
成福一走,顾蔚泽终于是坚持不住,全身失力,摇摇欲坠。何非冲上前稳稳将人接住,却并不将人扶上床。
这边文思终于是将人送出府,目送着马车走远后,急匆匆地回身往后院跑,路过腊梅花时,急切的步伐惊得树杈上的积雪都落了几团。进屋前,顺路从台阶上抱了一盆花。
从屋内落了锁,文思抱着花跪坐在顾蔚泽面前:“侯爷,人走了。”
话音未落,何非一掌拍在顾蔚泽后心。顾蔚泽受力,刚刚喝的热水连同着御赐的药丸一并呕在花盆中,文思忙轻拍着胸口帮人顺气。
何非轻蔑地嗤笑:“那位现下便等不及了?”文思附和着点头。
顾蔚泽缓缓摇了摇头,“这药没毒,他不过是派人来探探虚实罢了。”
“十四年来年年如此,坊间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他到底还有什么怀疑的?”何非愤愤不平,加重了语气。
“何非,慎言。”顾蔚泽淡淡开了口,“我累了,扶我去睡会儿。”
耳边又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呼救声,尸横遍野,一片血雾中父亲抱住了自己杀出一条生路,往密林深处逃窜。
身后追兵咬得死紧,看见前方的人影,父亲泄了一股劲,想说什么,一开口却是涌了满口的血,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身后不知何时早已插满了箭矢。
父亲的面庞逐渐变得陌生,妖异,最后扭曲成了一团黑雾。
顾蔚泽惊醒,咳嗽不住,夜汗浸透了衣衫,这下是再也睡不着了。
何非听到动静,推门进来:“侯爷,现在刚进卯时,您不再歇会儿么?”
顾蔚泽摆摆手,接过何非端上的汤药,抿了一口止咳:“不睡了,他们到哪儿了?”
“探子说已经到城门外了,接下来属下就想办法安排他们进府中。”
“阿爷,这就是上京城啊!”一个身着缀有白色滚毛边的淡青色一口钟的女孩儿抬头仰望着庄严的城门,本就大的眼睛在震惊下瞪圆,显得更大,“确实是比谷中气派。”
被称为阿爷的老人一挑眉:“嗯?”
“哎呀,”女孩悄摸吐吐舌头,抬手在肉脸上呼噜了一把,“又说错了,家中,家中。”
老人满意的摩挲了刚长出不久的胡茬,盯着城门上的大字,不知在想什么。
“阿爷,”女孩儿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咋进去啊?”
是啊,怎么进去呢?
身后突然来了一个推板车的小贩,嘴里大吼着:“快让让快让让,拉不住了!”
轰隆一声,滚了满地的土豆,刚好全落在两人脚边。
女孩儿想也不想的帮小贩捡起土豆,一个一个放在箩筐里。小贩连连道谢,称自己要赶南早市,不能多停留,推着板车就跑了。
待人走远,女孩儿才留意到脚下还有个布包,捡起布包举在手里晃,朝小贩离开的方向喊道:“土豆土豆,你的包落下了!”
老人眼睛一亮,一把拿过女孩手里的包,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满意地扬起了嘴角:“就这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