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您计划什么时候出发去菱州?”顾蔚泽站在庭院里抬头凝望着腊梅顶端的绿叶,此时已经是一树郁郁葱葱。听到何非的问题,他把视线从树上挪开,语气里带上好奇:“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去菱州?”
“那日程姑娘提出可以去菱州亲自查探时,属下注意到侯爷的神色分明是想去的,且五皇子曾经被老侯爷引为知己,您应该是想为他平反的。”何非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顾蔚泽没有马上回答。
良久,当天边划过一只孤燕,打破了他的沉思,顾蔚泽伸出手,眼睛凝望着光滑但泛着苍白的指甲,语气轻飘飘地:“平反?谁为我父亲平反呢?”
“满朝文武皆取笑我父亲死于流寇之手时谁来为他平反过?是他五皇子还是什么别的旁人?”顾蔚泽一改往日里满目春风的温柔模样,语气激烈堪称呵斥。
“侯爷……”面对突然发怒的顾蔚泽,何非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怔站在原地,小声提醒道,“程姑娘。”
程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顾蔚泽身后,目睹了全程,她手里端着今日份的汤药,显然也被顾蔚泽的反应吓了一跳。
顾蔚泽瞬间冷静下来,略显不自然的搓搓指尖,将双手背到身后,想解释但不知如何开口。
过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程蕴眨眨眼,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直视着顾蔚泽的双眼,柔柔地开口:“要喝药么?刚刚热好的。”
顾蔚泽点点头,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碗,挺烫的,不知道那双看起来就没干过活柔软白腻的手是怎么端住的。
何非悄悄地退下了。
“我刚刚,”顾蔚泽喝完药,还是想解释一番,话出口又被程蕴堵了回去。
“不必解释。”
“什么?”
程蕴仰头,望进顾蔚泽眼底,“凡事自有决断便好,不必向旁人解释什么。”
瞬间顾蔚泽被一股情绪席卷,说不上是什么体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妥帖地熨烫了一遍,从心窝里泛出一股暖意,估计是刚刚喝的药起作用了吧。
他这么想着,唇角扬起,点了点头。
上京城内波涛暗涌气氛凝重。
皇帝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不过几天,鬓边的头发就又白了大半。大臣们都战战兢兢仿若惊弓之鸟,退朝后的寒暄都作罢了,一心只想快回自家宅子里,生怕被牵连到。
坊间百姓也似乎感知到了朝廷的不安定,每日的早市都及不上从前的热闹了。
何非将这些消息汇报给顾蔚泽的时候,他说不上是个什么反应,只点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下就连惯是习于揣测的文思都琢磨不出他的意思了,好像这偌大的武阳侯府除了顾蔚泽不着急,其他人都很上火。
不上火的还有一个人,程蕴。
最近是各种药材长势喜人的时节,上次在东岚山的时候程蕴本想多采一些备着,临时遇上五皇子那事儿不得不作罢了,后面她又在顾蔚泽的首肯下去了几趟,采了好些药材,此时她正对着满院子晒架上的药材,盯着手中的医术发呆。
数月前初到侯府时阿爷就已经给顾蔚泽放过一次血了,还亲自配了药方,虽然后面阿爷离开了,但自己的医术也是不差的。顾蔚泽在两人的诊疗下,喝了这几个月的药,本来该是大好的,总是表现出少阴虚的症状,想来该是与顾蔚泽常吃的毒药有关。
想到这儿程蕴也是涌出一股子烦闷的情绪,好好的一个人做什么想不开没事儿给自己下毒药,但转念想起除夕宴皇帝的刻意为难,思及顾蔚泽在上京城中如履薄冰的境况,又从心底泛出酸涩,若不是真的毫无办法了,有谁会想给自己下毒呢。
程蕴回了神,执笔在书上勾画了一道,自己在别的方面帮不上顾蔚泽什么,但是研制一个不伤根本且能让他呈病弱之态的药却是不难,只是顾蔚泽本就少阴亏空,该如何在滋补的同时在外仍是体虚,倒着实把程蕴难住了。
这段时间她白天夜里都在思索此事,连吃饭的时候都显得心不在焉,却还是没有明朗的头绪。顾蔚泽为此还遣文思去厨房吩咐了一趟,让厨娘拌些开胃的小凉菜。
七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兵部、户部和工部的大人快马加鞭赶到菱州城,入城后扣了一众大小官员统统关入大牢,一时间菱州城内风声鹤唳。
“五皇子,请吧。”兵部侍郎向李明华做出个手势,示意他进马车。
五皇子妃把怀中还处在懵懂的女儿往怀中紧紧搂住,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李明华顺着兵部侍郎的手往门帘只开了一条缝隙的车厢内看了一眼,里边很黑,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他又往身后看了一眼,触及到妻子饱含祈求的眼神,李明华握住她颤抖的手,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但因为心中确实沉重,做出的表情倒是比哭还难看。
“五皇子,请吧。”兵部侍郎再次出声提醒,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