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华的思绪。
李明华右手在夫人已然冰凉似雪的手背上轻拍了拍,一拂袖,抬脚往马车上去。
本来乖顺的藏在五皇子妃袖子后的小县主突然用力挣扎起来,一个不注意挣脱了她的束缚,往前跑了几步,又被惊吓至极的五皇子妃猛地抓住,却没来得及捂嘴,于是一声带有明显哭腔与仓惶的尖叫从小县主嘴里发出:“爹爹!”
县主今年方才七岁,平日里被夫妻俩养得娇气,从来没有离开过李明华。
这声哭喊让五皇子妃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她顾不上擦,把女儿重新按回自己胸前,紧紧地搂着。
李明华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深吸一口气,撩开帘子进了车厢。五皇子妃和小县主则被请进了另一辆马车。
兵部的队伍启程返回上京,户部工部的人继续留在此清点受灾情况,调查菱州坝坍塌原因。
文思接过顾蔚泽看完的信,吹亮火折子将它点燃丢进了火盆。
看着火盆中燃烧殆尽的黑灰,满室寂静。
还是何非先起了话头:“侯爷,按照从菱州城到上京的路程,最慢不过四日,五皇子他们就该进上京了。”
主位上刚好有窗外树木投下阴影,顾蔚泽坐在一片阴霾之后,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半晌,就在文思何非二人都以为得不到他的回答准备告退时,顾蔚泽开口了:“宫里那位怎么说?”
“宫里那位,”何非在脑中整理了一下近日里收到的消息,“那日发了很大一通火之后,每天在早朝都像是憋着一股气在的,不是扔这个的折子就是罚那个的跪,就连……”
程蕴敲了敲门,手里端着已经放温的药,看到厅里三人都在,也猜出是在谈正事,脚下一动就想转身。
顾蔚泽手虚握,指节在身侧小几上轻扣了扣,他柔声唤道:“进来吧。”
侯爷议事一向是不避着程蕴的,何非知道,因此凡程蕴到来也是不会影响他汇报进度的,但此时他却反常的不再开口。
顾蔚泽面露疑惑,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何非表现得十分纠结,低垂着头,嘴唇嗫喏了一阵,还是没继续说。文思在一旁显得有些焦急,他怕程蕴误以为被排挤,生出嫌隙之情,着急之下走近了几步挨着何非,伸手杵了他一拐,小声道:“你倒是说啊。”
顾蔚泽看着程蕴坐在了右侧下方的位置,挪回眼神落在何非身上,“何非,你继续说。”
何非又在心里纠结了一阵,头垂得更低了,“就连宠妃的寝殿也不去了,那位平日里每晚上都要召好几个妃子侍寝的!”
何非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把话全倒出来,说完之后如释重负地沉了沉肩,长舒一口气。
然后厅里就只能听见何非的呼吸声。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凝滞了,文思瞪大了双眼,程蕴嘴角时常保持的弧度僵住了,顾蔚泽伸出的正欲端药的手顿在半空中,罕见的脸红了。
“嗯,”顾蔚泽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整理袖子,“我知道了,做得不错。”
“是呀!”程蕴笑容加深,两手一拍,“连这么细致的消息都能探听到!”
文思两眼一黑,简直想找个缝隙把自己塞进去。他不禁带入了一下,如果是自己,这么种接话的方式可能脑袋早都不知道丢到何处去了。
程蕴显然让顾蔚泽的找补显得格外突兀,她自觉说错话,手紧紧搅着衣带,牙磨咬起下唇内侧的软肉。最终还是真的坐不住了,羞恼地一跺脚,顾不得礼数,蹬蹬蹬地提起裙边跑出去了。
看着程蕴匆忙逃离的背影,顾蔚泽到底是控制不住,笑骂出声:“何非你看看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儿。”
文思也笑,何非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反驳道:“那还不是您让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