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山林笼罩在一片湿热的雾气之中,朦朦胧胧,教人看不清林子中的景象。
茂密的林子将崖壁四周团团裹住,连一只鸽子都不得飞出。
密林与崖壁之间有着大片人为开辟出的空地,早已横七竖八躺着无数的尸身,可以窥见此处不久前所经历过的恶战。
那些尸体在湿热的暑气下加速腐化,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尸臭,仿佛一道生死线,将崖壁下的山洞与外面的林子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沈怀川在洞中隐匿身形,藏在一片岩石侧方查探外面的情形。
距离这场博弈的开始,已经过去七天了。
先前,他与山贼总寨主定下盟约后,便按照约定前去与北竑汇合。
当时北竑已经按照沈怀川的吩咐,再次伪造盗粮案,将龙栖县的大量大户人家的护卫与官府的官兵,引到了此处的山间别院与藏匿百姓的山崖附近。
最开始出现的徐氏北粮仓被盗案,便是北竑按照沈怀川的谋划,与山贼合谋,偷偷沿水路偷运走了当初沈怀川带至龙栖县的那批赈灾粮,也逼得徐司霖被迫转调自家粮食填补空缺。
徐府嫡公子徐昌麟一直在带人寻找粮食下落,官府也发出了悬赏令,派出了大量官兵追查。只是此事北竑做得十分周密,并未叫他们寻找到破绽。
直到沈怀川再次下令,命令北竑假意盗窃多门大户人家的粮食,并一路留下踪迹,引那些粮食的主人家与官府的官兵来到此处。
待众人已至这附近,又加上沈怀川与北竑的有意引导,便直接教众人发现了被藏匿在此的大量百姓,还有他们被驱使着去建造山间别院的现实。
而此处山间别院,隶属于哪家高门大户所有,不言而喻。
偷粮之事,也被沈怀川顺水推舟,推到了徐府头上,变成了徐府之人贼喊捉贼。
被引至此处的众人当即义愤填膺,将本来追查的偷粮之事抛到了脑后,全力解救此地被奴役的百姓。
解救崖壁山洞里的百姓的过程十分顺利,崖壁周围的暗哨或埋伏的人马,早已被那位云寨主按照约定暗中解决了,只需要对付明处那些看押百姓的山贼便可。
众人正领着百姓下山,却没想到自山下涌上来了许多官兵,将他们和那些百姓一并打成此处落草为寇的山贼,要立即诛杀。
对方并不讲道理,无果,众人只能一路且战且退,再度退回到崖壁的山洞之中。
好在此处易守难攻,又有天然的山泉水和先前带过来的粮食,这才叫众人苦苦支撑了这么些天。
沈怀川是最先察觉情况不对的。
山崖外密林里的那些“官兵”,过于熟悉地形地势,还擅长于在山林间生存,普通在城中训练的官兵是绝对达不成这种素养的,只怕是此处的许多山贼换做了官兵的样子,借势拿人。
可是,按照约定,此处的山贼应当由那位“云寨主”料理完毕才是。
就像算算路程,南风应当早已寻到账簿、与等候在齐云山脉另一侧真正的金垣趵会和,两天前就应该已经率人来到了此处,与他们一同御敌。
这其中一定是出什么变故了。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老子家徽都抛给他们看了,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我们的身份吗?我们怎么可能和那些山贼是一伙的。”
“你还看不出来吗?”另一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些年间徐府权势滔天,若是说他们和官府没有勾结,怎么可能。”
“是啊,我听说徐府举办的宴会,十场中有九场罗县令都在场。”
“这里被拘禁和奴役的百姓,只怕也是他们暗中勾结下的结果。”
“现在我们撞破了徐司霖和罗新癸的这些事,只怕外面那些官兵就是被特意派过来灭口的。”
“那我们岂不是肯定没命了!”一人凄惶道。
有人闻言,狠狠唾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道:
“别让老子有命出去,不给他们这肮脏事捅个人尽皆知老子就不姓陈!”
沈怀川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注意着外面密林中的动静,面上的表情没有展现出多大变化。
突然,从密林中施施然走出来了一个人。
锦衣华服,神情高傲,装上笑意的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恨毒。
此人正是徐司霖的嫡子徐昌麟。
先前因北粮仓失窃一事,他多次被徐司霖训斥,此时终于在此找到了失窃粮食的相关线索,所有他早早就带人赶了过来。
这里赶尽杀绝的行动,也是在徐罗决策后,由徐昌麟具体执行。
“金公子,徐某知道你在里面。”
徐昌麟扬声,向山洞内喊话。
“刀剑无眼,伤到公子便不好了。只要金公子愿意出来,家父定不计前嫌,仍奉金公子为座上宾。”
闻言山洞中众人皆脸色一变,将目光投向了山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