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雨潺潺,寒意初袭。
那座雕栏玉砌的长公主府邸,流水楼阁巧夺天工,在韩越的眼中,此刻却宛如身处无间地狱。
自他接下这桩差事,便知道定会惹那位公主殿下不悦,迟早都会吃些苦头。只是他本以为安汀公主禁足府中,这一天不会来得这般快。
看来他对这位公主殿下还是不够了解。
国丧期间华服出行,禁足之时召见外臣,哪一桩都是大罪,但她连先蔺氏皇后的性命都敢谋害,还会在意这些罪名吗?
所以,纵韩越心中万般纠结,还是不敢不登门请罪。
他恭恭敬敬递上了拜帖,继而跟随府中侍女穿过层层回廊水榭,前往会客的前院。
一阵清雅的琴音穿过四周稀薄的雨雾袅袅入耳。
韩越不由循声望去,只见两位少年公子坐在池边亭下,一人抚琴,一人煮茶,这般怡然自得,令人艳羡。
看来这公主府中留宿男子并非市井流言。
不知未来的驸马爷,见到这般景象,又该如何自处。
韩越悄悄叹了口气。
进得厅内,只隐约看到那坐席之上的一抹瑰紫身影,他便立刻俯身下拜,高声请安。
世人皆知这位公主殿下喜怒无常,他告诫自己万勿失了礼数。
“韩大人请起,赐座。”
长公主的声音,轻柔如屋内香炉之上的缕缕青烟。
韩越连声谢过,在侍女的指引下,跪坐在右侧茶案之后。
他稍稍抬起眼张望了一下,长公主安汀一袭绣金紫裙端坐在上,芊芊五指间一盏青瓷茶碗,当真是风华绝代。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位公主殿下。
那是三年前,北漠天狼族携带岁贡前来入京觐见。
早朝之时,长公主殿下身着珠冠朝服徐徐而来,端坐于太后身侧,雍容华贵,尽显皇家风范。
她素不以美貌动天下,但这份浑然天成的皇家气韵,无人能及。
曾几何时,他也自满于状元郎的身份,暗暗奢望能得到这位公主殿下的青睐。可惜他很快就听闻了长平侯的盛名,在那般天纵奇才的光芒下,他自感黯然失色。
后来到了礼部,才发现身边同僚,都曾与自己一般风光无两,但入了朝堂皆如石牛入海,终日疲于俗务。身家性命,族人安危,迫使韩越很快也成为了一介无名小吏。
对于这位公主殿下,他也只敢远远多看上一眼。
“听闻近日韩大人颇得陛下青睐,冒昧请大人前来,还请勿怪。”安汀仍是轻声慢语。
“公主殿下折煞微臣了。”韩越忙跪直了身子。
她朱唇微抿,“这些日子,因为蔺妃的事,礼部与太常寺忙得不可开交,想必韩大人也颇为辛苦。”
“微臣区区一名六品主事,只是稍尽绵薄之力,不敢当辛苦二字。只是,殿下,蔺氏已受追封昭告天下,便不可再称蔺妃了……”
“昊衍素来是个不懂事的,一个既无功德亦无子嗣的后妃,竟传诏以国丧事之,也不怕那蔺氏承受不起,折了蔺家满门的福分。”
普天之下,敢如此直呼少帝名讳的,恐只此一人。
韩越慌忙垂下头去,“微臣所知,这是太后的旨意……”
“母后也是愈发放纵他了。”安汀打断了他。
韩越只恨自己多长了两个耳朵,听到此等悖逆之言,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好在长公主似乎也并不想消磨时日,她修长的凤目凝望着庭院中的落雨,幽幽说起了今日的正事。
“我近日因蔺妃之事,被宗室斥责,令我禁足三月。没想到就听闻,韩大人为陛下想出了一个绝顶聪明的主意。”
“微臣惶恐,但……”
“本宫记得,你是五年前,昊衍他御笔亲点的金科状元。”
“是。”
“既然陛下如此看重于你,本宫也想知道,韩大人打算如何为本宫觅得良婿呢?”
“此事陛下尚未有所抉择,却不知殿下从何处听得?”韩越小心周旋。
少帝嘱咐过此事不可传扬,公主禁足府中,却得到了消息,难不成她是在少帝身边安插了耳目?
“前日凤梧宫来了位管教嬷嬷,言说要在禁足期间为本宫教习大婚的规矩。本宫这才知晓自己好事将近,故而特向韩大人请教内情。”
“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了。微臣今日带来了一份草拟的名册,请公主过目。”韩越从袖中抽出名册,正身呈上。
长公主身侧的侍女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不过是一份京中高门子弟的花名册,本宫不感兴趣。但不知,韩大人准备何时为本宫筹办此事?”
“八月本是秋闱在即,因先……贤嘉皇后……丧仪之事,推迟至今,微臣斗胆以为,可等到秋闱放榜之后,各地举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