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拿了一个杯子,泡着几朵蒲公英,朝坐在石凳上笑着的两个人走去。
“阿和,你渴了吧,尝尝六婶新晒的蒲公英,这东西好着呢!”
林静安尝了一口,笑着说“好喝。”又从包里翻出一个信封,放到六婶手中:
“这是下半年的生活费,还有六婶你的辛苦费。”
六婶看着厚实的信封,没立刻接:“阿和,不用这么多的,你上次给的还没用完。”
“六婶,你拿着吧,听院长说,你家孙子要出生了,还有用钱的地方。”林静安看着大哥刚修剪过的头发和指甲,道:“你照顾我哥,也实在辛苦,再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六婶没再推辞,笑着说好,接下了信封,却又有些感慨:“其实耀宗很乖的,也不到处乱跑,就跟着我干活,自己玩,我带着他也不妨事。”
“就是养老院有些老人趁我干活时,爱逗弄他几句,好在,耀宗也不懂,说什么都只冲他们笑。”
“但是,也比两年前好了,那时还有老人要欺负他,不过现在,处久了,也开始当他是半个孙子了,就说那李老头吧,原先当我们耀宗是怪胎,现在还偷摸着给他塞儿子蛋糕吃,所以说,人心都是肉长的。”
林静安垂着睫毛:“六婶,我知道的,这两年,我是感激你的。”
六婶赶忙摆摆手:“这有啥,乡里乡亲的,再说,也不费事,你还给我这么多工资,人都还羡慕我呢!”她嘿嘿一笑,淳朴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
六婶说起两年前,便觉得时间过得是真快。
想起来,还有些感慨:“要说秀英也真是不值,拉扯大几个孩子,也没享着几天福,好端端个人,突然就没了,耀宗还好,傻呵呵的,也不知道难过,倒是你二哥,灵堂上差点没哭晕过去……”
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林静安心里泛起丝丝的凉意,陈年往事如融化后的雪水,漫过来,四肢百骸都浸得生疼,可这种难受,隔着一道门,外人看不见,也不能理解。
林静安漠然着一张脸,六婶看了,只当她是伤心。
“六婶不该提这过去的事,算了算了,咱都不说了,守着现在的日子好好过吧,你现在也有出息了,听说在景林小学当老师了?”
林静安点点头。
六婶笑:“那可是你阿爸待过的地方,你阿爸是个很好的老师,还教过我们穗子呢,就是人太好了,反倒——”
话没说完,林静安开口打断:“六婶,别说这些了。”
六婶有些愣住,笑容一时凝固在脸上,过了会儿她试探地道:“你心里还有气?秀英那时候对你和你阿爸,是有些…过了,但…也是为着你,哪有做娘老子的不疼幺女的,只有时候错了主意罢了。呐,你看你,现在比你家老二,那可有出息多了…”
林静安僵着身子,那两个人,即使出现在别人口里,也让她条件反射般恶心。那些她想起来就恨意上涌的事,总结起来,竟是外人嘴里轻描淡写的“过了”二字。
林静安只觉得可笑,人们习惯用倒推的方式去总结事件,过程中的难熬没有人在意,荒诞的是,一旦受害者没有倒下,反而要归功于加害者的锤炼,这是什么道理?
而这一切,任何一个旁观者竟都敢轻飘飘地让你理解和原谅。
六婶的话,还在耳边絮絮地说。
“哪个家不是摔锅砸碗,磕磕碰碰过来的,就我和穗子吧,也是这样,总要拌嘴。要我说,也别太计较,今年过年,也回林家村去,别憋着气。听你二哥说。你也是几年没回了,女孩子,气性也别太…”
林静安开口,声音像蒙了一层寒霜:“不提这个了。”
林静安的脸色越发冷起来,六婶瞧着那模样,不自觉止了话头。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讪笑着,转了话锋:“唉…其实,我也是多嘴这几句,这么认真做什么。喝茶喝茶,今天太阳好,不翻那些老黄历了。”
说来也奇怪,六婶明晓得眼前的女孩子不过二十几岁,看上去瘦削单薄,模样也斯文标致,可偏生起气来,没什么表情,却叫她害怕,好似下一秒就要豁出去拼命似的。
林静安却越发觉得好笑了。
这世道,像是任何人都能来踩你一脚,只要你不表露不悦,便可以忽视你,评价你甚至指导你。等你表露时,又嫌你过于认真了。
离开时,六婶领着林耀宗在养老院门口朝林静安道别。
林静安看着憨傻的林耀宗,认真道:“哥,我走了,你要乖乖听六婶话,好吗?”
林耀宗点着头,把身子缩到六婶后面,擦着眼泪:“阿和不走,阿和不走。”
六婶笑着扯林耀宗到前面,无奈道:“跟这躲着干什么,皮猴子,快说再见。”
林耀宗别扭地说“阿和不见。”说完又躲到六婶背后,哭起来。他不懂很多事,但阿和要走,他知道自己不高兴。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