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皇帝接连两日见不到他时便意识到事情不对。兵士们破门而入见到的是收拾整洁的小屋,棋盘上几枚棋子压着一尺宽的布条,上书“感恩多年照顾珍重“八字。
皇帝垂眸读了一遍又一遍,递交的小厮在旁战战兢兢。
九五之尊性情本就反复无常,以前还有盖聂大人劝阻调和,现在人人只敢躬身自保。
哪想皇帝并未大发雷霆,只是沉默许久,开口时语气都苍老几分:“下去吧。”
小厮疾步告退,出门前被拦住:“将刑狱监叫来。顺便……将寡人屋内的那份东西焚了吧。“
“是。”
第二日皇帝冲朝臣发了顿火,督促着发出盖聂的悬赏。
黄金十万两,逃亡的六国皇子都无此“殊荣”。
日子并无变化,皇帝照样天天案牍劳形,月悬中天才出得了咸阳宫的门。
胡亥的母亲体贴嬴政,端着自己靠钱砸出来的消息酒,放到嬴政案前。
一炷香过去,两柱香过去,皇帝端起来喝了,皱眉:“盖聂你何时……”
话说到一半,连皇帝自己也哑然失笑,抬眼说:“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娘娘精心准备的甜言蜜语还没说半句就被“压“回了宫。
嬴政如今会常常做梦,那些年无辜的冤魂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你还我们的家园,还我们的命‘,那些个被他杀死的竞争对手阴狠地耻笑,诅咒他’你留住了谁?你谁都留不住;谁理解了你?谁也不会理解你‘。
但第二天他还是神清气爽出现在群臣面前,是那个自认“德兼三皇,功高五帝”的王。
谄媚的大臣送来了个男孩子,说叫小盖,盖子的盖,会武,沉稳安静,乖巧的很,眉眼间自得清明。
嬴政无言地望着男孩,最终留下了他,升了大臣的官。
孩子小是小,偶尔的行事作风却会有第一剑客的影子。
所以皇帝带他去过冷宫,钓过鱼,对过武,品过茗。
也在某个夜晚带他翻上咸阳宫顶饮酒,
赏残月。
是黑漆漆的夜,嬴政指着模糊的远方问:“你看到了什么?”
那是十几壶酒下肚的九五之尊,即便气势收敛二三也叫人头皮发麻
小盖端着酒杯控制住发抖的身子,说:“黑暗。”
没想到皇帝听罢大笑,失态地隐约看到泪痕。
终究是侠客的皮,小馆的骨。
可他依旧盯着那双强装淡然的眼,仿佛故人还在眼前:“你知道吗?
朕无需后悔,
朕何须后悔。
朕走的是后世之路,又有几人能跳脱当下的束缚懂朕。
所以朕从不在乎。
你不过也是芸芸众生
芸芸众生。”
他慢慢低了声音,饮尽最后一杯酒。
然后于第二日赐死了小盖与那位谄媚的大臣。
小圣贤庄
没有纳吉,没有昏礼,没有洞房,张良与绮凌平静地过了近半个月。
这之中张良处理了很多事情:定好支援墨家的时间,送离所有考试不合格的弟子,问出间谍有关阴阳家的近况,与两位师兄解释他和绮凌与阿素的关系……
也包括发现不见踪影的金桔。
也包括压下离谱的流言。
可知月楼的老板哪里受得了头牌的无故失踪,阴谋论四起,张良现夫人的评价一落千丈,什么乱用炭火竹简,什么平庸无能,那些受过阿素恩惠得以临渴掘井的弟子和知月楼的姐妹不惜以最恶毒的想法去猜测未曾交谈过的张良夫人。
什么发妻?谁参加过昏礼?三当家名扬在外多年,在这个节骨眼儿蹦出来?
好话不是没有
不过
谁信呐?
毕竟好姐姐走了,毕竟夫人从未出面澄清,毕竟张良只是选择性压下一部分流言。
蜚语被巧妙引导着,墨客同情知月楼捐钱捐物,新的头牌知性贤良大受喜爱;小圣贤庄三当家不离不弃,公私分明令人称赞不已。
儒家和知月楼还立在那里,名声未曾变过。
至于两位“情敌”,总是熟悉的,杰出的多些怜悯。
不知是张良授意还是其他,白凤待的时间大大减少,可总是每次来时带来不同的果品,跟绮凌说最近坊间给她的新称呼,新笑柄。
临行前他也总会加上句“你说你当初走什么走?走那么快干什么?问过谁的意见了吗?”
是墨鸦走后他一度爱用的语气。
颜路也来过,把脉的时候不经意提起张良放下的《师德》,隔帘瞧见那双淡漠的双眸,遂换了话题。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绮凌好似从未在意过流言蜚语,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