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莓是第一次来锦绣坊。
作为京都里生意做得颇大的铺子,锦绣坊的料子素来是极好的,样式也叫京里的夫人小姐们推崇,是以店面都比旁的大几倍。
里头一切仅仅有条,前头厅堂是柜台展示区,后头则是店铺的后院,有绣娘在。
上头二楼三楼还有厢房可供小姐们单独挑料子以及与绣娘交代要求,只是这样的价格自然都不便宜便是了。
沈莓与春华进了店后,立刻便有人来迎,是一位笑容温柔的柜娘。
除此之外,厅堂里也有几位结伴的小姐正在看料子。
沈莓有些怕生,有意想要离那些边挑料子边说笑的小姐们远一些,只是她虽然默默往旁边走了,却还是叫几位小姐看到,且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们应当出身家境都不差,从身上的衣饰和举止便能一眼看出。
这几位都是常年在锦绣坊做衣服的千金小姐,除了自己身边的手帕交,另外能在锦绣坊做衣裳的小姐她们也多多少少认识。
毕竟京中的闺秀圈子也就这么大,各家的关系盘根错节,很多场合都是打过照面的。
能在这儿做衣裳的闺阁千金们家世都不会差,这儿的衣裳可不是谁都做得起的。
只是她们看沈莓却有些陌生,忍不住在一旁说了两句。
“那位是哪家的啊?怎么感觉没见过呢?”
“瞧着战战兢兢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还能上这儿来挑啊?”
“她怎么生的那般黑呀,家里不用牛乳嘛?”
“仪态也不太好,我要是这样,要被母亲说的。”
几位小姐也知是背后议人,且不清楚沈莓的家世,不敢大声,只小姐妹间嘟囔几句。
可沈莓虽然具体的听不清,却能听到那边几位从自己进来后好像就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她心思重,总觉得她们是在说自己。
这般想着,不禁攥住了手里的帕子。
这时突然又听得那便传来“啊”的一声惊呼,然后便有一位小姐道:“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沈府的!”
她也是猛地想起,这句自然没压住声,叫店里的人都听到了。
因为嫡女脑子不清醒犯下大罪而被削官撤爵的永昌侯府近些时日在京中可谓是人尽皆知,哪怕现在全族都被赶出京都,还叫人茶余饭后时不时拿出来说道两句。
是以听到这位小姐的话,大家都目光下意识看向沈莓。
沈莓自然也听到了。
她心下更加惶惶,一瞬便站在那儿有些无措起来。
然而不管她如何,那边说话的声音却渐渐大了些,虽也不是高声,但也没原先那般压着了。
“原来是沈家啊,沈家只有那一个罪女是嫡出,那她便是庶出了,难怪。”
“但她怎么还在京里,前两日沈家不是被押着都出城了吗?”
“我好像听我哥说了,沈家有个小姐在刚事发的时候就被严先生认了义女,脱离了沈家,族谱上都没她名字的,正巧躲过这劫了。”
“我也听家里说了,据说是得了耀王妃多看几眼,王爷便去处理了这件事,她还挺走运呢。”
“那她岂不是成了严公子的妹妹了?瞧着好不搭,严公子那般光风霁月,严府的表小姐也是欺霜赛雪的美人,结果她就这样?”
“跟小时候就住到严府的那位表小姐当然比不了,那位可是严夫人带着养大的呢。”
“严公子待人素来温润谦和彬彬有礼,我瞧着待她估摸也是如此吧,看在义妹的关系上而已,要说多亲近肯定是没有的。”
这议论明明没有多大声,却让沈莓觉得耳边似有嗡鸣。
好像从前在沈府被人说的那些话又响了起来。
【你拿什么和我比,真把自己当成侯府的小姐了?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滚下去!】
【不过一个庶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滚去跪着,今日没你饭吃!】
【让你扫雪怎么这么久还没干净!没用的废物,现在滚出去继续扫!】
沈莓紧绷着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耳边好像再听不到其他的。
这两日在严家因为一些善意好不容易压下的怯弱自卑马上又卷土重来。
春华在她身后半步,见她不对劲,有些担心想上前问一句,却见小姑娘突然转身,低着头不管不顾地往门口冲过去。
她想逃离这里,想找个角落一个人缩起来待着。
最好谁都看不到她,这样就谁都不会再议论她。
就在出门的一瞬,沈莓撞在一个人身上。
然后一双温暖的手臂稳稳扶住她的肩,清润如泠泠泉水的声音破开她耳边循环往复的噩梦,落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
听见严许的声音,沈莓下意识抬了头,看到年轻公子清隽斐然的脸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