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薏本想设法让薛崇义画押,谁曾想反被套路,落入了局中局。
她知道多留必有变故,于是借口有事,赔着笑想即刻逃离现场。只是还未走到门口,便被县衙的几个带刀衙役堵住了去路。
“樊大人如此着急作甚,这酒菜还未用几口,留下来同本官小酌几杯,修渠的事,好说。”
樊薏不入套,被迫坐回位置上,笑得牵强,“下官此次宴请,一是蒙您半载照顾,二是为乡民们求些救济粮,何来修渠一说,大人莫要说笑。”
“是吗?”薛崇义喝了口清酒,砸吧嘴回味一番,忽然变得格外好说话,“批文拿来,本官即刻画押,让衙役带你们去取库银。”
甘士价唰地站起身来,两眼放光喊道:“大人此话当真?”
樊薏那些推诿尽数堵在喉咙,不上不下憋得面色愈发红涨。早知道就不该带甘士价来,关键时候掉链子,三两句话就被薛崇义绕了进去。
甘士价感受到自家大人那要吃人的目光,后知后觉祸已从自己口中出,他收敛了喜色,缩着脖子端坐回去,再也不敢开口。
樊薏深呼一口气,无奈摊牌,“所以县令大人能否拨些银两,助鹿鸣乡修渠?”
“樊大人连本官都蒙,修渠那么大的工程,还不得掏空县衙库银?”薛崇义拿筷箸点酒,油花从瓷杯中央向四周弥散,“你要修渠,我管不着,但要是让我掏银子,绝无可能。”
樊薏不再赔笑,愤然起身离席,可那些衙役依旧堵在雅间门口,刀面明晃晃映衬着她的眼睛。
“水渠又不会长手生脚逃走,樊大人坐下,急着回去作甚。”
薛崇义坐在位置上,背影厚得像堵墙,悠哉游哉啜饮着杯中酒,没有丝毫放人的意思。
“谈都谈崩了,县令还让下官笑脸相迎,好生难为人。”
樊薏看着薛崇义的虚伪做派,一股无名火便烧灼于心,来时还想着能带着签字画押的批文满载而归,如今看来,能全须全尾回去都是万幸。
“诶,樊大人此言差矣,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薛崇义朝外头招了招胖手,笑呵呵大喊道:“小二,上菜!”
“什么上菜?”樊薏咽了咽口水,心中警铃大作。
“樊大人设宴款待,这些菜色怎么拿得出手,本官来时,早已让后厨新做一桌菜肴,二百纹银足以……”
薛崇义后面说了什么,樊薏已听不大清,满脑子都是‘二百纹银’。
天知道她要为乡衙打多少年苦工,才能挣回二百两纹银。而且更要命的是,她今日入城,只带了三十两银子!
几个跑腿堂倌进来撤去酒食,预备重新上菜。
“清炙鳜鱼尾、松仁虎腹、爆炒花蛤、鱼鳍鹿茸羹、春响三河卷、虾蟹聚龙盆……”
樊薏被迫坐回位置上,生无可恋听着堂倌报菜名,她看着大敞的窗户,甚至想一跃而下。她就说薛崇义怎么百般阻拦,原来是拿她当冤大头来宰!
来一趟县城本就不是易事,樊薏方才在集市上转悠,三十两银子所剩无几,只堪堪够付方才那桌酒钱。现在惨遭背刺,堂倌每报一道菜名,都像是在她身上划出深口,心仿佛在沥血。
“下官没钱,点再多菜都付不起,大人少吃些,否则等下被扣上吃霸王餐的名头,被人狂打后吐一地,可就丢面了。”
樊薏死猪不怕开水烫,把荷包丢出,连带着霍倾清早时丢进车驾的锦袋,而后瘫坐位置上,听凭发落处置。
薛崇义十分狐疑,努嘴示意衙役上前打开钱袋,可使劲抖才抖擞出几块碎银。鹿鸣乡虽捞不出油水,但想行贿的人不在少数,他没想到樊薏贵为堂堂乡官,竟然会穷到这种地步。
“樊大人这般又清又贫的官,实在是少见,你如此无所谓,好似等下掌柜算账,能走得脱一样。”
樊薏摊摊手,“挨顿打有什么要紧,大人满身肉墙作盾,我不过一把骨头,他们若不嫌拳头疼,尽管打便是。”
薛崇义猛拍桌子,正要粗声回顶,却听得身旁衙役惊呼一声。他皱眉看去,很是不满,“做什么一惊一乍!”
“大人且看!”那仆役把锦袋打开,怼到薛崇义面前,几乎掩饰不住手抖。
薛崇义接过来,才扒开袋口看了眼,竟也怔愣住,他的目光在樊薏和锦袋间来回逡巡,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樊薏还未打开过这个锦袋,尚不知霍倾在里面放了何物,她被这眼神盯得发毛,还以为里面装着蜈蚣毒蝎,亦或者旁的整蛊之物。
“樊大人,刚刚还说着感谢本官半载照顾,怎么吃独食呢,结交了什么仁人志士,也不同我分享分享。”
薛崇义攥着锦袋的手渐渐下移,似是想要据为己有。
樊薏听得一头雾水,意识到不对劲,豁然起身抢过锦袋。
“装神弄鬼做什么,不就是个破袋——”
她的话戛然而止,连带脑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