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她,总让他觉得难过,像是手中握了一把,留不住的雪花。
他拉着她手腕,往人群里最热闹的地界走,行到灯市中心,正赶上戏班子表演,便陪她落座戏楼听了一折子戏。
不知是谁点的戏,竟点了《红鬃烈马》。
“忆昔当年泪不干,彩楼绣球配良缘……”
折子戏唱着,晚凝听着听着就掉了眼泪。
卫临淮不大爱听戏,也不曾认真去听戏文里唱的什么,只觉得是小姑娘多愁善感。
“哭什么,可是这戏里唱的有情人,情路坎坷?”卫临淮凝眉给她擦着眼泪,温声问她。
晚凝摇了摇头,眼神出神的看着台上唱戏的人。
声音迷惘,说不清情绪。
“我是哭,这戏里的女子,好生可怜,也好生痴傻。那人早做了君王,哪里会真的念着她,她却苦等了这么多年。”
卫临淮笑了笑,同她说,戏文里的唱词,当不得真,世间哪有人会等谁许多年。
晚凝红着眼眶,没有答话。
心里说不出缘由的难过。
藏身在戏台子后面暗处同晚凝和卫临淮两人一道听完了这折子戏的檀奚,心底同样难过。
卫临淮说,戏文而已当不得真,世间不会有人如戏文里的女子一般痴傻,等一个人许多年。
可檀奚知道,他为他们点的这折戏里的戏文虽假,世间却当真有这样痴傻的姑娘,等了一个无望的情郎,许多许多年,最后死在一场大火中。
戏里的女子,起码等到了她的情郎。
可晚凝等来的,却只是一场空。
那些死后的哀荣如何珍重,她活着时终究也没能得见。
此刻晚凝和她等的那个郎君,都不记得这段过往。
唯有檀奚这个清楚看了晚凝那一世浓烈爱恨的人,一直记得,从不曾忘。
*
戏园子外候着的侍卫走了进来,提醒卫临淮到了入宫的时辰。
卫临淮回过神来,指腹在晚凝眼尾抚过,缓声同她道:“走吧,送你回去。”
晚凝跟着他出了戏楼,戏楼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街市人声鼎沸灯火斑斓。
她看的出神,脚步不自觉的凝滞。
卫临淮拉着她手腕,察觉身后的她不曾跟上,停下步伐回首。
沉声唤她:“晚凝,该回去了。”
天边烟火烂漫,晚凝眸光璨璨,出神的望着那些热闹斑斓。
卫临淮只看到她的侧脸。
他喊她名字,她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向他,眼里还带着没来得及消逝的璨璨光亮。
“我可以晚些回去吗?”晚凝咬了咬唇,试着问卫临淮。
也许是方才她眼里的璨璨光亮,太过动人。
又或者是这些时日来被困在宅院里的她,隔着窗台落在外头茫茫白雪上的眸光,太过冷寂。
让此刻的卫临淮,不忍心说出拒绝她的言语。
他思量了瞬,心下轻叹,松开了拉着她腕子的手,从身上取下一把匕首,放在她掌心。
叮嘱她道:“长安虽是天子脚下却并不安生,我要入宫,抽不出身守着你,这把匕首给你防身自保,真遇见了危险,自己要护好自己。”
晚凝抿唇应了声好,低眸看着掌心的匕首,莫名觉得熟悉,她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把匕首,也没有多问卫临淮,只是将匕首收在身上。
卫临淮离开灯会,往宫城的方向走去,临行前交代了暗处的护卫守好晚凝。
晚凝同婢女接着在灯会上逛着,一直逛到夜色浓沉,才生出倦意。
“姑娘,天色也很晚了,咱们这就回去吧?”婢女瞧着晚凝神色困倦,问了她一声。
晚凝点了点头,婢女这才扶着她往灯会外头候着的马车走去。
刚到马车那处,便瞧见了长公主府上的嬷嬷。
婢女远远瞧见后,忙问:“嬷嬷怎么突然过来了?”
晚凝上回就在公主府吃过一次亏,卫临淮交代过下头的奴才要护好她,婢女自是谨慎,一见长公主府的人,便悄悄握紧了晚凝手腕。
嬷嬷扫过这婢女,见只是个国公府寻常婢女,并非卫临淮身边暗卫,也暗暗松了口气,心道,不是暗卫今日这事更容易办成。
那嬷嬷脸上挂着笑,将请晚凝去长公主府上的由头道出:
“今儿是元宵佳节,公主却病了,不能入宫参加宫宴,一个人在府上冷清,思来想去,也就世子房里的晚凝姑娘,算是公主的小辈,可替世子在公主面前尽孝,便交代老奴请晚凝姑娘过去一趟,顺带也为前些时日伤了姑娘脸面之事陪个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嬷嬷姿态放得低,晚凝身边的婢女也不好拒绝。
只笑着应付道:“晚凝姑娘病还没好,怕是会过了病气儿给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