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尊者仁慈,没打算要了我等性命,是在下有私……可尊者,我愿意以此心立誓,绝不会将遇上您二位之事与旁人吐露只字片语。”
青年顶着重力伸手去攥少女的衣角,青筋鼓起的额角见汗,赤红的眸子洇出点点水痕,却压着哽咽将吃着力道的嘶哑之音竭力放缓放柔,带出了一点扭曲的谄媚恳求着。
“求求尊者,我不能忘了她!我真的得记着她,我…我得活下去,只有我记着她了,我不会乱说的…我……求尊者……垂怜。”
若是忘记了,他也就没过活着的意义了。
“以心立誓,直指道途,天道誓言么——”
荧笑的轻蔑,“可纵然是你不情愿,这世上也有无数法子能叫你把所知道的一切吐个干干净净,端看是有多少价值罢了。不算我,单只是我身边这位,你猜有多少人想把他从神明心腹的位子上拉下去,打落云端踩到泥里?”
“还是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我不认识的死人,为了一段于我而言什么都不算的回忆去将我的同伴置于危险之中?呵!”
青年脸色一片灰败,对荧话里话外的嘲弄说不出一个字的反驳来。
他没那么天真,这年岁没名没姓没头没尾的,死亡眷顾着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眷恋着每一个还活着的生灵,甚至自己还能升起这股不满也全都仰赖这位尊者不予计较。
还有那位仙人,明明之前还与她们是敌对的立场,可现在却站在了少女的身后,这代表了他不是不清楚……
所以,凭什么呢?
凭什么叫这样的一个人去承担他本不该承担的风险呢?
少女噙着笑,她压低身子衣摆徐徐展开,落在混着泥灰血渍的废墟上,就像是自污秽丛生的沼泽中开出了一朵纯白的花来。
荧用窄木板扳起青年的脸,两相施加的力道并没有抵消,使得青年痛苦地扭曲了表情,“你什么都知道,却还摆出这样一副姿态央求,是要踩着旁人的性命成全自己吗?”
“我…我……”青年呐呐,辩解不出一个字节来。
也是,他又能说什么?
荧无趣地直起身,甚至连那截木头都随手丢在了一旁,指尖在沾满血污的衣摆上摩挲了一下,而后重现披上了搭在一旁的斗篷。
“所以说啊,知性生灵的本性都逃不开一个贪婪。如此丑陋,如此……”
“喂!”少年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了荧的话,“够了……”
“小仙君心软了?”
荧却比他还要理直气壮,笑眯眯地重新把话抢过来,却在下一秒笑容凝固,声音凉寒:“觉得我这幅姿态很令人厌恶么?我早说过,我不是来救人,你还是对我少些误解比较好。”
少年蹙着眉盯着她:“我从未对你有什么误解。”
荧轻声笑了下,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合上了那双平静却又沾了点倦怠的眸子。
她于残垣上静立,背后是一丛微亮的天光,勾画着重紫的眉眼不复妖异,一点一点晕染出了与远处天际一色的华光,夹杂着几笔划重了的条缕,如岚雾般扩散开来。
少年下意识退了一步,似是想要避开那些烟雾中的星子,但那些拖着长尾巴的光点却主动绕开了他,连带着笼罩着这一片地域的白雾都没有化作湿润的水汽沾染留驻在他的衣摆之上。
动念间,朦胧的微光坠入了那些晕倒在地的众生灵府之中,而后一段又一段五色的光影自灵府中剥离,就像是凡民臆想死亡时所编造出的走马灯,这些看不清的片段在触及白光之后,消融篡改,裁剪拼接,最后泯成尘屑光影,溃灭……
记忆在她的手中被肆意把玩捏造,这是神灵权柄又或是妖鬼禁术?但不可否认,这是构成知性生灵最重要的部分。
少年莫名有些悚然。
只是,在一点灵光坠向伏跪在她二人面前那青年眉心时,少年仍自聚风笼住了这一点坠向青年的星点。
他出手,却不安地打量着少女。
少女好似并不意外仍是那股不紧不慢的作态。
远处笼着众人的灵雾从容变幻,最终由朦胧的薄雾凝实具现,又化成缺若莲华的叶片将众人一一送离。
这一套流程做完她才似笑非笑地回头看向少年,道:“仙君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有点不安,似乎从某一刻起面前的少女突然变成了什么恐怖的存在一样危险倍增,可仔细凝神去看分明也没什么不同。
但少年不会怀疑自己的感觉,在到了一定的境界后,所谓的自我感觉某种程度上就是自我预警。
“你这般手段已经触及到了神之权柄了,何妨再进一步,将该去的去了,不该去的留下?”
“你倒是眼力不俗。是,这般手段我确实做得到。只是,他与我是何关系,我为何要为他费心?”
荧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还残余着一丝笑意,端的是轻轻巧巧却也是真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