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黑夜中,无仪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地底传来,又仿佛就响在耳边,充满了蛊惑。
后山中,镇石上绘制着血色的符文,乃是千年前抱剑山的先师以血书就,符文流转,历经千年也不曾褪色,将狐妖无仪死死镇于山底。
慕流云站在镇石旁边,脸隐于阴影之中,看不清神情。
“你想知道吗?”无仪娇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的爹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的力量如今都被封印。”无仪的声音缥缈。
一千年,一千年啊,她镇于地底,不见日光。
这封印的确精妙无双,但是经过一千年的风霜,终于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她才终于可以放出一缕妖力,蛊惑这莫雁行的首徒慕流云。
“替我抹去一笔符文。”无仪脸上的伤痕凝成冰霜,巨大的白色狐尾虚影在身后摇曳,“只需一笔,我便可以恢复一点力量,叫你恢复从前记忆。”
慕流云未动。
无仪不急不缓,目光仿佛透过厚厚的地底落在慕流云脸上,“你不想知道吗?”
“你究竟是谁?”
“你的父母是什么模样?他们因何而死?”
“只需要轻轻抹去一笔符文,恢复一点微不足道的妖力也无法助我逃出这重重封印,此处的一切都不会改变,没有人会发现。”
“而你,可以知晓过去一切,以后,你是继续做你的乖徒弟也好,还是选择叛出抱剑山,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那你呢?”慕流云抬起眼眸,眼中带着冷意,“你能从中得到什么?难道是你突然善心大发?”
无仪咯咯笑起来,“抱剑山是我的仇敌,看见你们痛苦、挣扎、仇恨、厮杀,我就快乐愉悦,还需要什么其他的理由吗?”
慕流云不语,终于缓缓抬起手,无仪的目光中忍不住露出一点迫切。
慕流云额间的金莲金光流转,一股澎湃柔和的灵力涌向镇石,化入血色符文之中。
无仪摈住了呼吸。
下一瞬,娇媚的脸上却布满怒容,冰霜似的妖纹爬满半张脸,“慕流云!”
那股灵力根本没有将符咒抹除,反而正在修补那道细微的裂痕!
无仪脸上露出狐狸的兽态,“慕流云!你身上流着妖族血脉,你真以为你是人吗?你真以为莫雁行是当真对你好吗!”
“你以为,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慕流云面如寒霜,额上莲花印金光更甚,随着这金光流转,无仪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畔。
封印修补,无仪的妖力皆被锁在了地底深处,再不能逃逸半分。
慕流云目光冷凝,她怎么可能修改封印,放出狐妖?便是有万一的风险,她也不可能去做,她可是抱剑山的大师姐。
但是那狐妖最后所说的话,妖族血脉?
她真的身负妖族血脉吗?她究竟是谁?她的父母是谁,又是因何而死?还有她梦中的那一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流云的心中,有太多的谜团未解。
“流云。”
慕流云猛然转身,莫雁行不知何时来了,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月光洒落在莫雁行身上,似为他披了一层细雪。
“师父。”
“我感应到此处封印有所波动,所以前来看看。”莫雁行无声地叹了口气,“流云,你做得很好。”
“师父,我有一事不明。”慕流云眼眸微颤,终于深深一拜,“还请师父为流云解惑。”
莫雁行定定看她半晌,“罢了,你随我来吧。”
二十多年前前的旧事,他始终藏在心里,那是他一生最痛最悔之事,他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但是,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住了。
慕流云默默跟随在莫雁行身后,于月色下穿过林子,来到山后师娘贺秋君的坟前。
“我和你爹慕重霜相识,已经是二十多多年前的旧事了。”
莫雁行的目光落在遥远的月色之上。
“莫雁行!”师父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又带着师弟师妹偷偷喝酒!”
“今日多练一个时辰的剑。”师父瞪着他道。
那时候的莫雁行,也不过十八岁,一身鲜衣,意气风发。
小师弟师妹们乖巧低头认错,年轻的莫雁行却笑得灿烂,“师父,再练两个时辰也成。”
“师父。”莫雁行成日受罚,根本不以为意,反而缠着师父追问道,“师父,我什么时候能下山历练?”
“一天天沉不下心来,就想着下山历练。”师父吹胡子瞪眼,追着他踹两脚。
踹完他,终究还是拔剑出鞘,“来吧。”
莫雁行是他最不省心,却也是最得意的弟子,剑术有千年前祖师之风。
莫雁行亦收敛了笑意,拔剑出鞘,认真以待。